尊师重教的企业家  

―――沉痛哀悼潘仲元先生―――

                     北京大学教授 孔远志

6月25日傍晚，潘仲元先生走了。噩耗传来，我十分震惊和悲痛。

1988年经由朋友介绍，我结识了印尼华人潘仲元先生。他是雅加达慕里亚针织厂的董事长，同时对教育事业十分热心。我是北大一名中年教员，热衷于印尼语言、文化和华人问题的教学与研究。共同的爱好，使我们俩一见如故。回顾二十多年来，潘先生与我的密切交往一幕幕地呈现在我的眼前。

             一，敬重师长，令人感佩

潘先生敬重师长，从他对张国基老师的尊敬和热爱上可见一斑。早在我留学印度尼西亚大学期间（1964－1966），就有许多华人朋友激动地向我介绍说，印尼曾有一位在1920年从中国到南洋、投身华侨教育事业数十年的老师，著名的印尼中华中学创始人之一，他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这位有口皆碑的教育工作者就是张国基先生。朋友们还告诉我说，1958年张老离开印尼回国，现住在北京，继续从事教育工作。我怀着仰慕的心情，企盼着回国后能由朝一日拜见张老，亲聆教诲。

最令我难忘的是，正是潘先生的引见，才使我能见到我仰慕已久的张老。我应潘先生之邀，出席了1988年在北京华侨饭店举行的庆祝张老寿辰的活动。在会上，潘先生代表海内外来宾讲话，热情地祝贺张老95华诞，由衷地颂扬张老诲人不倦、高风亮节和豁达大度的高贵品质。后来，潘先生经常来北京访问。他抵京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望他的华中老师张老。我感到非常荣幸的是他几乎每次都邀我同去。张老对我的言传身教，令我一生受益。对此，我在纪念张老的文章中已有细述。这里我想说，张老很器重他的学生潘仲元。请允许我举一个例子：

1990年2月4日张老为祝贺潘仲元女儿的新婚，给仲元的信中写道：“佳讯传来，令人高兴。请转告对英宝、凤朝的祝贺，祝他俩新婚燕尔，白头到老。

‘中印尼复交’指日可待。你为恢复印尼、中国关系正常化作的努力，在广大华侨、港澳同胞中传为佳话，你是我们‘华中’的骄傲，也是我的骄傲，为此，我欣慰之极。

这次女儿的婚事礼金用作公益事业，定能得到理想的收获，预祝你们成功。……”

从上述信中，我们看到张老耄耋之年，仍十分关心国家大事，关心学生的进步。也可看到他老人家对潘先生的高度评价。

 1991年是张老98岁大寿，潘先生和其他许多华中校友们筹集到100多万元港币，准备送给张老作为百岁贺礼，但被张老婉言谢绝。鉴于张老一生热爱教育，又在听取张老的意见后，大家决定用这笔资金成立“张国基文教基金会”，用于中国的教育事业。

          二，披荆斩棘，兴办学校  

潘先生写过多篇关于发展印尼华文教育的文章。特别值得提到的是：早在苏哈托取缔华社、华校和华文报刊期间，潘先生牵头，集合许多华中校友的力量，兴办“圣光”（Cahaya Sakti）学校。我应潘先生的邀请，参观了这所有数十年历史的三语学校，并与该校老师座谈。老师们说，虽然他们教学任务很重，薪水不高，但能为国家培育人才，心中充满自豪。在几个小时的参观和座谈后，我深切地感到，学校从幼儿园、小学、初中办到高中，确实克服了种种困难，终于成为当地华教界的一朵奇葩，为印尼教育事业做出了宝贵的贡献。这是华中校友共同辛勤劳动的成果，也是华中校友发扬其“尊师重教”光荣传统的一个实际行动。在兴办“圣光”学校的过程中，潘先生默默奉献，功不可没。

          三，笔耕不辍，造福社会

潘先生关注社会，为此，他勤于笔耕，写了不少文章，甚至撰写著作。例如，他非常关心印尼华人问题。2006年2月4日他在接受印尼《革新之声》（Suara Pembaruan Daily）记者采访时，用大量事实和流畅的印尼语驳斥了所谓“华人控制印尼经济”的谬论。几年前他在香港举办的研讨会上宣读了关于印尼华人融入主流社会的论文，获得好评。潘先生还长期从事“郑和下西洋”的研究，被聘为“中国南京郑和研究会特约研究员”，多次出席国际郑和研讨会，发表重要演讲。他协助撰写和翻译泗水郑和清真寺的碑文。作为一名虔诚的穆斯林，潘先生组织出版一部用印尼文、中文、英文、阿拉伯文四种语言的《可兰经》（又译《古兰经》），并提供部分资金。这部四种语言的《可兰经》，乃是世界的创举。据报道，全书有6666章节，重达1公斤。该巨著即将问世。此外，在故世的前几天，潘先生还在印尼报刊上连续发表《企业文化浅析》的论文。

他撰写的《印度尼西亚瑰宝》（印尼文版，2005年；中文版，2008年）获得好评。例如印尼《千岛日报》（2008年1月2日）报道：《印度尼西亚瑰宝》作者深入分析了印尼建国五项原则（Pancasila）的哲学基础和内涵，全面叙述了印尼民族的渊源和印尼古代各个时期王国的历史，展现了印尼民族的多元性及其‘殊途同归’的必然性，论证了印尼华人在印尼民族繁衍过程中的地位和作用；具体勾勒了印尼社会的印度教化、佛教化和伊斯兰教化的先后进程和状况，生动描绘了印尼与中国的经济往来和文化交流，展现了印尼民族文化兼收并蓄、多姿多彩，并肯定了印尼华人在印尼经济、教育和宗教等领域所作出的贡献。……总之，《印度尼西亚瑰宝》将给读者提供许多有益的知识。

          四，关心北大 无微不至

潘先生多次应邀向北大印尼语专业师生介绍和分析印尼形势和印尼中国的关系。他把他撰写的《印尼现况及其展望》（中文版，2000年，未公开出版）和《印度尼西亚瑰宝》两部专著和一些精彩论文赠送给大家。

鉴于潘先生的渊博知识和对教育的关心，他被聘为北京大学东南亚文化研究所和印尼－马来西亚文化研究所的顾问。

2005年北大东南亚文化研究所的几十名教员访问印尼，得到潘先生无微不至的关怀。全体成员应邀参观了潘先生的慕里亚针织厂。工厂占地九万平方公尺，员工2000多人（其中土著占90％以上），许多产品远销国外，为国家争得宝贵的外汇。厂内华族和友族的关系十分和谐。这于厂领导努力贯彻印尼建国五项原则密切有关。1998年雅加达发生严重的排华骚乱，不少华人工厂、商店和住家遭到破坏。当时，慕里亚针织厂的工人主动组织起来保卫工厂。这在雅加达传为佳话。慕里亚针织厂是1955年由潘先生的令尊潘振纲先生创建的，至今潘家已有四代人连续半个多世纪经营该厂。在印尼，能有50年以上历史的针织厂，真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慕里亚针织厂在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凝结着潘家四代人的心血。

参观慕里亚针织厂，使北大东南亚文化研究所的教员们对印尼华人兴办工厂的艰苦和开拓精神有了新的感性认识，这十分有利于他们后来的教学和研究。

      五，教育为本，真知灼见

作为拥有数千员工的慕里亚针织厂的领导，潘先生又要撰写论著，几十年来参加许多国内外的研讨会。其繁忙可以想象。可是，几十年来为什么潘先生仍然坚持花费许多精力和财力用于尊师重教的工作呢？我反复思忖，这绝不可能是一时的冲动，而一定有其深刻的思想认识基础的。当我捧读潘先生为纪念张老撰写的《桃李满天下，师泽海内外》一文时，茅塞顿开。

潘先生写道：“从根本上来说，科技的发展，经济的振兴，乃至整个人类文明和进步，都取决于人类素质的提高和合格人才的培养。‘百年大计，教育为本’。这是教育的真谛所在。而张国基老师，毕生含辛茹苦，致力于教育，其崇高的理想和目的也在于此。”

最后，潘先生在文中深情地说，张老师“足以做‘为人师表’的好榜样，所谓‘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三王五代唯其师’。张老师的平生志向，品德行为，值得我们学习和效法。”

潘先生的话切中肯綮，发人深思。他为尊师重教无私奉献，几十年如一日，令人感动和敬佩。我们将进一步发扬尊师重教的优良传统，促进社会的和谐、繁荣和进步。

潘仲元先生，您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2010年6月27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