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坡,阳光灿烂的日子
忌日,我知道会有人去看你,所以,我选择在排队的最后一位。一来想看看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个日子;二来可以共享晚霞中的湖光山色。穹窿山,很安静,很适合人静思,于是,想到了你最开心的日子——
离开武夷路集体宿舍,睡在办公室也有诸多不便:你那时在YZ客串组版编辑,晚班常常到深夜,忙完了聊一会儿也很正常。可回来晚了,经过大门口警卫室,总有点儿“被人窥破心思”或误解的不自在,或许该找个更自由一点的地方?
人说,运气好想到啥就会有啥,你就属于这等人。
百步坡半坡上的公寓,96平方米,两室一厅加厨卫书房,朝南阳台飘窗,除了被褥外,家具用品一应俱全,在今天就是典型的拎包入住。你问我,眼前发生的是不是有点不真实?我开玩笑说,那你就掐一掐自己吧。你说,怎么也得自己置办点东西放进来吧!想来想去,你决定在阳台那面墙上挂上落地窗帘,整整一面墙包括通往阳台的门窗。清晨,拉开它,光线就从落地窗投射到屋内,光影下那一盆绽放的马蹄莲,清丽、淡然、宁静;夜晚,拉上它,柔软的墙面、布艺家具在白炽灯下组成一个温馨的空间。
当然,不仅仅是家居点缀以及它所带来的舒适和惬意,你最满意的是在这个空间获得的自由度。
离开家上大学,几乎每个人都会有一种放飞自由的窃喜。然鹅,很快又发现学校宿舍并非“妈外之地”,宿管大妈有时比亲妈管得更宽、更难通融。到了工作单位,以为集体宿舍再没有古道热肠的宿管大妈,孰料同屋、同层甚至同一座楼里,人人都是宿管大妈,宿舍来个同学、朋友或是晚归了,总之稍有点风吹草动,第二天就可能在不同科室成为话题。尤其当个人隐私越来越多,这种窘迫感便越来越强烈。武夷路的女生集体宿舍人去楼空,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而在百步坡,方寸之间的每个角落都由你主宰,没有人侵犯。偶尔门铃响起,那只是水电气的抄表工匆匆光顾,片刻又离去。
那,确实是你的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的激情被激发,每一件小事都是一个美丽的故事。
还记得那条hello kitty的围裙吗?几乎无人见过你年轻时下厨的形象,在这里,你学会了煎蛋、煲鸡汤、炒宫保鸡丁,这几样都和鸡有关,是因为你特别爱喝鸡汤,说将来要做一桌“百鸡宴”。
你拿手的厨艺有两样:一样是苹果酱,一样是凉面。苹果酱是原先你妈妈教你做的,在她病重的时候,你熬苹果酱为她润肠,因此练就了一手绝活;凉面是我教会你做的,最好吃的要数“麻菇凉面”,面条煮熟后用凉开水冲一遍,撒点薄盐、滴几滴麻油,再拌以蘑菇罐头、四川麻辣酱等调料,爽口开胃,百吃不厌,是你的保留节目。
除了这些小小的得意之外,也难免有惊心动魄的场面:一把新水壶,买来的第二天就被烧掉了壶底;一锅排骨汤眼看就能吃上了,砂锅遇水爆裂,汤全洒在灶台上了;洗辣椒,不小心揉了眼睛,被辣得泪流满面,我以为你有啥事伤心落泪呢……
从一日三餐吃食堂,到动辄和朋友进餐馆,再到一周有三四天自己做晚餐,所有的变化与平日忙闲无关,与金钱多少无关,甚至与口福之乐也无关,它是一种生活态度,一种生活情趣,一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仪式,无论得意还是尴尬,一切都那么自然、充实、顺理成章,充满着乐趣和幸福感。
我对你说过:你围着那条hello kitty围裙,比上班穿那身警服更好看、更妩媚。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在奉承你,其实不然。好多年后,有一次在上海路那家私房披萨店,我为你点了海鲜披萨(双份奶酪是你多年不变的标配)。你说“非常怀念自己做饭吃的那几年,等一切折腾完了,但愿我还有机会围上那条围裙!”我知道,这是你剥开自己坚硬的“外壳”,敞开心扉的一句话,虽然那只是一种简单的快乐,足见让你梦萦魂绕。
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矛盾体,能和自己过招、唱对手戏的只有自己,生活之美不在于纷繁艳丽,而在于不忽视简单的拥有。一缕阳光、一盆鲜花、一条围裙、一声问候、一分呵护,你把握了它,花儿就在面前绽放,美就在眼前——
百步坡,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