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容妈妈日记:过年啦!(九)(四川农村风俗)
陈碧容:过年了,我们聊聊过去我所经历过的往事。
这里谈的是1962的春节。
1961年,农村短缺粮的形势比1960年还要严重,不光是老人和儿童,青年人也纷纷倒下,山上已经没有劳动力干活了,能干活的只有两种人,一是队委会的干部,二是胆大的社员,他有“惯偷”的本事,大量的田土荒芜了,树根和野草快长到大土的中间了,由于没有劳动力,社员只能种中间那一小部份,经常行走的大路长满了野草,行人已经无法通过。眼看快成无人区了。
最近我和楼下的陈老师交换一下他在峨边县任教的情况。
陈老师是1945年出生的,1964年峨眉师范毕业的。分在峨边担任小学教师,他道出的实情更使我大吃一惊,他接手的那个班有二十九个学生,其中有二十八个没有了父亲,只有一个娃娃有父亲,是大队支部书记,我原以为少数民族地区放得松些,社员可以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偷种一点粮食渡灾荒,或者大山中草根树皮好找些,谁知形势比我们老家还要严重。
我们家只剩下奶奶和小叔叔了,都水肿了,生活只能个人顾个人了,小叔叔当年只有32岁,又是聋哑人,每天只好干饿肚子,有人劝他出去偷点,他害怕,做出被抓的样子,我最后见到他时是1961年的六月份,也是端午节那天,只见他躺在床上,瘦得皮包骨,人已奄奄一息了,我止不住的泪水,一点办法也没有,因那时又要忙于升学考试,再过了半个月我回家时他已经死了,死得很惨。详细见《给幺叔的一封信》
七月我也被迫辍学在家,这时中央也知道了四川的灾情,首先解散了公共伙食团,少征或者不征公粮,荒地可以自已谁开谁种,我也占了几分地种速生菜,解决了当时的饥饿,
后来我查明我的失学不是成绩达不到,而是有人政治陷害。
当地有家事业单位的负责人对我平常的情况最了解,因他们单位科技含量高对新进人员的文化程度,和综合素质要求也比较高,他动员我到他单位工作,那时我正处在人生低谷,我和大哥回乡后有次大队负责人在社员大会含沙射影的说:你们不要认为你们是重点中学毕业的,这是农村不需要很高的文化,只能老老实实的干农活,凡事走一步必须向我请假。
这是我离开‘虎口’的最好机会,原计划这位领导是想把我留在他身边培养,谁知触犯了某些领导的意见,到区上到县上大吵大闹,说什么这一家人是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才整回来的,又要把我调走,这位领导无奈只好把我安在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上班,我便开始了“流浪”生活。
我工作后是在公社机关食堂吃饭,供应的大米是24斤,另外还有二斤蔬菜粮,吃是吃不饱,但是心里没有那么慌,渐渐的脸上有了红色,我记得有个电话员叫项子英,这个人很有外交手腕,不停从粮站弄回碎米和生虫的米,及生产队鱼和红薯,过不了几天,大家又可以打一次“牙祭”从内心来说大家还是挺感谢他的。
1962年的春节我是有家不能归,我是在单位上过的,过年前三天我们单位团了一次年,这次团年不是在单位而是离单位较远的猪场。公社的主要领导由猪场送来的,吃些啥我不清楚,我们一般人员叫到猪场吃的,通知说明不能三五成群一路走,要黄昏时单独走,怕社员发觉闹情绪,我们三个人到时,工作人员给我们每人一碗红烧肉,以现在的标准至少要一斤半肉才能做成,红烧肉呀!红烧肉呀!朝思暮想现在就在眼前,三年没有这样见过,也没有这样吃过,今日变成了现实,我们三个在猪圈子里头悄悄的吃掉,又悄悄的回到单位,这是我难忘的一次春节,也是我1962年过得最快活的一次节日。
2016年3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