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2014年,父亲已经离开我们整整10周年了。十年来,思父之情,难以言表。这些年,在我的脑海中,有着绵延不绝的思念和难以忘怀的回忆。
2004年4月20日,是我永远无法忘记的、无比悲痛和伤心的一天,这一天,我失去了生我养我、我敬爱的父亲。如今,十年过去了,父亲那慈祥的面孔一直浮现在我的眼前,思念如雨,怀念依旧,感情愈深。
记得,那天早上我是在上班的路上,同事开车马上就到单位了。这时,出差在大连的妻子打来电话,低声地说:“你爸爸走了”,我心中一惊问:“这是真的吗”?她说:“我已经到医院了”。噩耗突至,难以令人相信。尽管父亲得癌症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我还是觉得消息来的太突然,一时不知所措,那种失去亲人撕心裂肺的疼痛至今难忘……。我急急忙忙准备一下,便奔向沈阳北站,乘火车赶往大连。
在火车上,我心急如焚,悲痛之情无以言语,一幕一幕画面涌进我的脑海。2002年10月,父亲在大连拍胸片时,发现肺部长了一个有鸡蛋黄大小的疑似肿瘤。10月28日,在家人的劝说下,父亲住进了大连友谊医院。当时父亲并不知道病情,家里告诉他说是肺部有阴影,可能是炎症,需要住院调理一下。31日得知这个消息后,我非常担心,默默祈祷希望这仅仅是一个良性的肿瘤。但诊断的结果是残酷的,检查的结果是——肺癌。这一结果宛如晴天霹雳,差点将我击溃,我只能一方面偷偷流泪,另一方面四方咨询,联系在沈阳的医院,寻找可能的治疗办法和良药,希望采取一切办法为父亲治疗。当我去大连医院看望父亲的时候,我说因公出差到大连,顺便看看父母。父亲见到我很高兴,说没什么事,肺部可能有炎症,过两日就好了。妹妹开车送我们到医院,因怕控制不住情绪,没有与我一起进病房。这段时间,我们家里人像没了魂似的,担心、伤感、焦急,四处联系,求医访药。后来,经过研究,决定带父亲到北京,找最好的医院进行治疗。
父母到北京后住在我大弟弟家附近的招待所里。2002年11月18日我从沈阳到北京,陪父亲检查病情。19日先去北京肿瘤医院进行检查,国内知名专家给做了检查,确定是肺癌。由于一个医生说话没有注意,父亲知道了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从此一段时间心情非常不好。20日上午到北京协和医院进行检查,下午再到肿瘤医院请专家会诊。经过努力,22日下午父亲住进了协和医院。因为例行检查还需要一段时间,我第二天返回了沈阳。28日乘火车再次来到北京,一方面陪着父亲,同时有机会与专家讨论手术问题。为了做手术,12月3—4日,先后陪父亲到北京邮电医院、北大医院、朝阳医院、通州肺病医院做了一些相关检查,为在协和医院手术做准备。在协和医院,负责父亲治疗的李泽坚教授医德高尚,平易近人,对病人尽心尽责,我想尽办法几次尾随他想送红包,都被他拒绝,我们家人都很感动和敬重他。5日父亲在协和医院顺利做了肺癌切除手术(12:20进入手术室,19:20出来),我们在手术室外面从早晨一直等到晚上,这是我最揪心度过的一天。手术后,自己每天负责夜间护理,白天在协和医院不远的酒店睡觉。头几天晚上看护时,眼睛要时刻盯着父亲病床前的仪器,不能有半点瞌睡,如指标有异常必须马上报告,否则父亲有生命危险。熬夜虽然很辛苦,但感到能以这种方式保护父亲,我觉得非常值得。在此期间,父亲单位的同事,还有我的同事到北京看望我父亲。手术后,父亲恢复还正常,医生说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我8日乘火车返回了沈阳,回沈阳后,我每天都与北京通电话,了解情况,通报信息,商量办法。
父亲出院回到大连后,先在家休养,后住在友谊医院干部病房。在此期间,家里人全身心为父亲服务,我也是常常往返沈阳和大连之间。2003年1月31日,3月15日,3月25日、7月9日,9月2日,9月29日,12月18日,2004年1月20日,我多次到大连看望父亲,即使在沈阳,我几乎天天与大连通电话,沟通信息。每次到大连,我一般住上几天,主要是想多花些时间陪陪父亲,或聊聊天、或谈谈时事,或说说工作,让他把对病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有时也陪父亲去检查、化疗和放疗。随着时间的推移,父亲的癌细胞已经发生了转移,后来腹腔又有了积液,需要定期去医院抽取。家里人一直都在做积极努力,特别是母亲、弟弟夫妻和妹妹,都尽力希望能控制病情,或让他减少一些痛苦。2004年3月25日我请了几天假,到大连看望在医院的父亲。这时父亲很廋,体质很弱,尽管他言语不多,我还是利用几天的时间尽量和他说说话,陪陪他,帮助剃胡须,按摩小腿,喂饭,扶着他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晒晒太阳……。看到父亲消瘦、虚弱的状态,我心情非常难受。28日我返回沈阳上班,临走前,我嘱咐陪护要配合好我们家人,细心照料。没想到,我刚刚离开大连才20多天,就传来噩耗。在他弥留之际,我因工作竟没能守在他的身边,铸成了我的人生遗憾。
火车进大连站,弟弟在外面接我,我们两人先到友谊医院太平间看一看父亲的遗容,向父亲告别。看到父亲,我悲痛至极,弟弟提醒我,眼泪不要掉到父亲的身上。回家当晚,我一夜没有睡觉,坐在那为父亲守灵。白天父亲单位领导、亲戚朋友纷纷来悼念。22日那天,在殡仪馆为父亲举行了追悼会,按我们家属的要求,一切安排的非常顺当。看到父亲离开我视线的最后一幕,回忆过去的暂短时间,多少泪水,多少牵挂,多少祝福,多少祈祷,多少努力,就是让父亲的生命得以延续,可如今父亲却永远离我而去了,步入了天堂。我可敬的父亲走过了伟大的一生。
父亲1929年12月18日出生,在很小的时候随着我爷爷从山东日照“闯关东”来到大连,定居在夏家河子。1947年1月参加工作,1948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工作后被选送到中国人民大学学习,1960年通过“调干”到中共中央东北局(地点在沈阳)工作。父亲的一生是不平凡的一生,是光辉的人生旅程。
父亲为人正直,憨厚,有高尚的品德和良好的素质及修养。在工作上,父亲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丝不苟,尽心尽责。他管理能力强,深受领导的信任和群众的拥护,同事对他有很高的评价。父亲时常出差,一是经常去北京,到上级部门汇报工作,二是到省内沿海城市,去检查工作。父亲是遵守纪律的模范,工作期间,他几乎从未请过假办私事,而经常是把单位的资料带回家,利用休息时间写文字材料。父亲对人诚实,对事实事求是,不说假话,平和待人,对下属很好,工作人员对他都非常尊重,愿意与他共事。父亲有时也非常“固执”,记得有一次,在文化大革命期间,父亲被造反派抓去,被造反派给打了。有人拿鞋抽打父亲的屁股,让父亲说×××领导是走资派等,不说就打,父亲坚持没说,最后造反派也没有办法,只好放人,出来后直接住进了医院。对此事件,父亲同事对他的表现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很多人都没有想到,外表看起来有些知识分子气的父亲,在大是大非面前能够表现出优秀共产党人的坚强性格。
父亲是儿女人生的领航者,教我们做人做事的道理。父亲很关心子女的成长,经常教导我们诚实做事、刻苦学习文化,长大了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文化大革命期间,为了贯彻毛泽东的《五七指示》,父亲被安排下放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母亲也去了“五七干校”,我和一个弟弟一度吃住在“毛泽东思想青少年学习班”,小弟弟在幼儿园。就是这样,父亲还是叮嘱我们认真学习,遵守纪律,听党的话。父母“走五七”回来后,我们也搬出了东北局大院,住在五一商店附近。在我和弟弟考大学准备期间,他和母亲不让我们做家务活,让我们全身心准备高考。1977年当我选择报考专业时,父亲帮我分析如何选择专业,建议我选择用途广泛、实用的专业,将来毕业后到哪工作都能用得上的专业。按照父亲的建议,我选择了机械制造专业,准备将来当一个工程师。在我考上大连工学院(现为大连理工大学)后,父亲非常高兴,从此出差到大连,几乎每次都会去看我,或告诉我到宾馆与他见面。记得有一次,他带我在一个小饭店吃饭,然后一起到老虎滩公园去玩,并留了影,还不时给我讲很多道理。他平时特别愿意听我们讲工作上的情况,了解我们在单位是怎样表现的,指点我们应当怎么做事、做人。我到俄罗斯工作和到美国作高级访问学者临行前,父亲对我更多的是鼓励,让我刻苦学习、努力工作,成为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才。平时对我们取得的一点点成绩,他都非常高兴。他特别喜欢阅读当编辑的女儿编辑的报纸,对女儿的工作品头论足,谈谈感想,高兴的话题说个不完。
平时在家里,父亲生活安排得井然有序,他喜欢看电视新闻、读报,关心政治,关注家里的卫生。父亲不抽烟不喝酒,不讲究吃不讲究穿,喜欢过平淡而又规律的生活。休息日午后,他通常要睡觉休息。父亲有时做饭,做的菜很有味道,我们儿女都喜欢吃他炒的菜。父亲的气管不太好,一到冬天受寒就经常咳嗽,所以临近离休时,父亲提出要回到大连工作,以便离休后在大连生活。申请得到批准,到在大连的直属机构任一把手,一直到离休回家。父亲离休后,喜欢出去散步,大连市内的一些街路他都非常熟悉。有时到大连市老干部活动中心,或看报、洗澡,或做其他一些活动。离休后,父母还到东南亚旅游一趟。
我在上中学的时候,对父亲到北京出差印象深刻,非常羡慕,觉得父亲很了不起。另外,那时候的沈阳人,每人每月只供应“三两油”,食用油通常靠炼猪油来补充,而从猪肉、大米等主要主、副食,到缝补衣服的线都得按人口凭票限量供应,所以我们当时生活非常辛苦,在我记忆中,当时我最喜欢吃且不常吃到的东西就是大米饭拌猪荤油和酱油。那时,父亲出差到北京,回来前经常到东单等副食商场买些猪肉带回来,这对家里生活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补充,所以每次父亲回来,我们都有期盼。那年,父亲随团到日本访问,为此我们家里的人都很兴奋。一是那个时候,因公出国的人很少,同事、左右邻居都非常羡慕,另一个原因就是因公出国的人可以获得外汇指标,回国后,可以到外国商品特供商店买一个“大件”(电视、冰箱等)。父亲回国后,家里添加了一台东芝彩色电视机和几个“小件”电子用品,为此,我们家里高兴了好一段时间。
离休以后,父亲看起来身体非常好,步行走的快,上楼也不费力,因此理应有一个幸福的晚年,但万万没有想到,癌症病魔突然降临。在治疗后期,父亲以坚强的意志力做了几个疗程的化疗和放疗。在治疗过程中,父亲是饱受痛苦的,虽然他什么也不说,但我从他日渐消瘦、只剩下几十斤的孱弱身躯,看到了病魔给他带来的摧残和痛苦,我们内心十分悲痛,可是父亲依然坚强,父亲跟我说,我坚持也是为了这个家。父亲走了……,虽然父亲已经离去,但父亲留给我们的精神、品格已经融化在我们的血液中,这是给我们包括给后代的最宝贵的精神资源。
十年了,弹指一挥间,父亲墓碑周围的青松已经长高了许多,不论春夏秋冬,始终郁郁葱葱。我们儿女经常去那看望父亲,叙说叙说家里的情况,送去我们的亲情和思念。因为小弟弟在大连,所以他去的次数更多,帮助我们完成我们的心愿。这十年,我们4个儿女陪着母亲都很好,也一直都在想念父亲。父亲最喜欢的女儿不但完成了他晚年最大的心愿——结婚成家,而且完成了他没敢奢望的心愿,那就是在她41岁的时候,生了一个聪明漂亮、人见人爱的儿子。
追忆父亲,思念父亲,父亲是我生命里最亲、最尊敬的人,敬爱的父亲,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阎伯华
2013年12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