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籽生物多样保护中心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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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馆由[ 孝在天地间 ]创建于2012年07月12日

一个老马倒下,十个站起来了---祭奠马悠

发布时间:2012-07-12 14:17:09      发布人: 孝在天地间
 下山

  李旻果与当地老板和官员在一起时总显得格格不入,甚至针锋相对。从坐下的那一刻起,她就从没掩饰过自己对他们的厌恶。这让对方很尴尬,一位曾经拍板否认过她生态计划的官员更是如坐针毡。

  在她看来,这是一种策略,她想让他们感觉到她的强硬。如果从头到尾对这些人没反应,她做不到,也认为不对,要给他们一个思考的理由,因为他们太麻木了,必须有人去刺他们,这也是她现在修行的一种方式。

  在当地老板和官员的印象中,老马是一个很有修养的贵族,而李旻果,他们则一直怀疑是间谍。

  当她谈起自己在城市中心建造3.5平方公里雨林公园的计划时,当地老板听了连连摇头,立刻口算了一笔账:光征地就要花去上亿元。这始终是一笔商人算不过来的账。而他后来更分析道,如果李旻果的雨林项目成功了,那么以前政府的决策怎么办?这是否证明大面积种植橡胶林就是错误的?

  在云南提到橡胶林,总是充满了各种矛盾,这也是早已被贬义化的经济的缩影。

  目前,云南天然橡胶种植面积占全国的37%,单位面积产量世界第一。由于天然橡胶综合性能好,用途十分广泛,曾和钢铁、石油、煤炭一起被并列为现代社会四大工业原料,是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战略物资。

  2008年,《北京科技报》一篇《西双版纳:美丽因何不再》的文章指出,西双版纳在大面积种植单一橡胶林后,开始缺水。当地州气象局的长年监测表明:在过去50年间,四季温差加大,相对湿度下降,州政府所在地景洪市1954年雾日为184天,但到了2005年仅有22 天。

  文章中,中科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的研究员还指出,正是由于天然热带雨林转化成为了人工橡胶林,这一举措给当地生态环境带来了不可逆转的改变,直接或间接地造成了区域气候改变。

  同时,中科院勐仑植物园科研人员的研究表明,天然林每减少1万亩,就使一个物种消失,并对另一个物种的生存环境构成威胁。而且,单一经济林发生大面积森林病虫的隐患难以防范,橡胶白粉病、蚧壳虫病频繁发生。

  热带雨林的存在,正是作为“地球绿肺”对于气候的意义,以及作为一座巨大的“药房”(美国癌症研究所发现治癌药物均产于热带雨林)、一个生机勃勃的整体对于人类的意义。

  李旻果也一直认为,在热带,任何单一作物都是灾难,因为热带是一个物种极为丰富的地方,病虫害相当多,如果你不用自然的方法去控制的话,会出现许多后患,所以热带是不应该有大农业的,而热带农业和林业是分不开的。可现在,西双版纳海拔1000米以下几乎全是橡胶树(科研人员正在研究能适应更高海拔的橡胶树),以上则遍布着台地茶和香蕉林。

  老马也提出过,橡胶种植可以用简单的经济学原理解释,产量越大,价格起伏就越大,农民的收入随着产量的提升在总量上增加,可边际效益却在缩减,因此多样化种植很重要,跟金融理财一样,产品多样化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盈利。

  有一次,老马和旻果去调查的路上,由于前方修路,他们决定绕道,最后绕了3个小时都绕不出来,却见到了一路到处都是刚被砍掉和烧掉的荒山。一开始他们还在咒骂,可到最后却都说不出话来。

  来自伊朗的Reza是生态学在读博士,在网上看到了关于老马的纪录片,决定来西双版纳参与雨林的研究,并加入了德国6所大学的联合研究项目“生命景观系统LILAC”。因为语言和文化的原因,他很少跟当地政府打交道,平日更多地只是埋头研究。在他看来,再造雨林是一件不太现实的事情,政府能做的只是保护现存的林地,并增加当地植物的多样性。

  李旻果认为,这就是现在的博士生跟上一代的区别,老马做的事顶现在的10个博士做的,他们属于有理想的一代人,并确实已经改变了这个世界。

  未来

  橡胶林,橡胶林,还是橡胶林,在去布朗山的路上,这是最常见的风景。接着是碧绿的稻田里,农民在大量地喷洒农药,车窗不得不摇上。李旻果的树被人用刀砍得遍体鳞伤,因为这样比砍倒来得间接,树木会慢慢地死去。

  护林的工头阿海已经干了7年,语言不通,跟老马没太多的交流,但却死心塌地跟着他干。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在干一桩大事业。以前老马来林子里,见到一片叶子就采下来,用手搓搓放入口中咀嚼,本是田野考察的行为在他看来很有意思。

  老马去世的那天,他正在朋友家,听到噩耗后,“感觉天都塌了”,急忙骑上摩托冲过漆黑的夜去奔丧。之后的一天凌晨,他还在林子里见到过“一身白衣的老马”。

  阿海手下掌管着50个季节工人,每年有3个月必须集体下林锄草,帮助幼苗生长。但附近村民放火烧山的现象太严重,给锄草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因为树被烧死之后,地变得更肥,而草也就长得更猛烈,只好5台割草机没日没夜地干,坏了修理好接着干。这是一场与时间的竞赛。

  我们和李旻果上山的当天,远处林子里冒起了浓烟。如果在以前,她一定会跳上车去追查纵火的源头,可是那天她没动,只是安静地躺在那棵橡树边。

  阿海赶到现场的时候,一个晒得黝黑的农民正在山下的水稻田里劳作,他承认自己扔了个烟头,一片林子就起火了,幸运的是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自己就把火扑灭了。一般的纵火事件总是这样,李旻果一开始种的几十亩林地就是被一群晚上回家看不到路的年轻人烧掉的,他们当时嫌黑,于是便点着了旁边的林子。

  人类学家卡洛斯跟着旻果爬上爬下,穿梭在她和老马再造的雨林里,兰花谷里的珍稀兰花已经开花,一朵成活就能带动10朵的生长。卡洛斯年轻时候曾参与过在缅甸的对日作战,对于雨林十分熟悉,时不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小雪茄猛抽。在他眼里,李旻果做的事情类似于朴门永续设计——这是一种能创造永续且循环不息系统的设计方式,以仿效大自然的设计为基础,巧妙利用了传统与原住民知识技术的洞见与价值,让传统和现代科技互助互补,透过完善的规划系统,创造出能适用于各式环境的永续的农业系统——也许这也是她未来需要走的路,可在中国实施起来尤其艰难。旻果说,天籽的存在就相当于雨林中的微生物,它们在整个生态系统中做着一个你无法想象的工作,而且效率特别高。

  为了能继续养护那片雨林,旻果现在不得不开始联系欧洲的朋友,他们手上传承了几座颇具历史价值的古堡,愿意让她作为中间人售卖给中国财富的掌管者们。

  李旻果的外国朋友一直在鼓励她。从德国来的老朋友在昆明自费演讲宣传中医的新出路,到达那天的晚上他们一起喝了酒,在翠湖宾馆的酒吧里,李旻果几天里难得地笑容满面,而最后的问题也接踵而至。

  “在你眼里,老马是个怎样的人?”

  “他介于英国查尔斯王子和巴西农民奇科蒙德斯之间,他很亲近,但又与人们有距离,他是有灵性气质的理性人子。”

  “现在替你撑伞的人去了,你打算怎么继续?”

  “你想知道真相吗?他从来没为我撑过伞,他顶多是那根伞骨,伞上的帷幕是我做的。”

  “但你似乎很少跟世俗打交道,例如政府。”

  “一直都是我跟外界打交道,老马是不下山的,他是真正的隐士,偶尔有个政府官员来请他说说话,也是我翻译,我翻译的时候就把认为他说得不对的和太弱的地方调整过来,然后再传达出去。”

  “但你以前不用为资金担忧?”

  “以前跟国外的交流我从来不管,老马一个人负责,现在全是我直接跟他们交流,甚至包括谈判的部分。以前我只负责落地,现在从终端客户到我的土地我都得干。老马的交流技巧至少是一流的,但我比较直白。”

  “你的资金来源是什么?”

  “大部分是他的积蓄,一部分是LV买我们产品的钱,还有我们争取到的各大机构的资金。老马卖自己祖业的钱到我的账上只剩一半了,另一半被提前放到山上了,现在德国不景气,假如房子卖不出去,我们就要欠一大屁股债。老马把自己的所有保险都卖了种树,钱也早花完了。”

  “你如何看待自己做过的事?”

  “媒体把我们架高了,我们做的事并没那么伟大,‘英雄’这个字眼并不适合我们,我们只是在做每个人都该做的事情。当一个人非常专注、非常集中的时候,他的能量是非常强大的。可是现代人太分散了,把我们灵性的思考能力降低了,所以说不出来、干不出来,也感受不到这样的能量和信心,毫无疑问就无法理解我们为何这样做。像你是一个很大的机构,你就可以把很小的一个个体给湮灭了,所以我们才跳出来到这里来,但我现在回到城市是有准备的。我现在做很多商业的项目,不做的话活不下来,但跟以往没方向感是不一样的。”

  “你对未来绝望吗?”

  “我的境界跟10年前不一样了,我把所有的挑战都当成自己的修行,还有这些外国朋友算是我的空中支援,我会活下去的。就算最悲观,我待不下去了,我就把这些卖了去新大陆跟我的外国朋友住,带着两个孩子过神仙般的生活。”

  “什么会让你决定放下这一切?”

  “人是有债的,现在老马的债在我身上,我只是想把他的寓言再写明白一点,感化那些人。以前他们总是把它当成锦上添花的东西。我想做的事就是生活得更美丽,我绝对不会苟活,我一定会高调地去完成老马的事情。

  “一个老马倒下,十个站起来了。方向我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做起,我要做更大的失乐园,大不了我就当墓志铭,周围再怎么造总有造完的一天吧,我大不了上山待着,以后我家就变成家庭公园了。我最怕村民动摇,但在有生之年,我是不会让人们逼到那棵橡树前面的。现在是末法时期,所有宗教都讲过这个概念,肯定是真理。我不了解老马这个人,他有很多谜不用告诉我,但我凭直觉知道他的谜底,他是一个非常缜密的谋划者,但他放弃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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