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86周年冥诞之际
两年前的今天是母亲84周岁生日,而第二天就是她离开我们的日子。这种看起来”巧合”的事尽管认为“不可能”,却真实地发生在我身边。
两年来,睹物思人,无数次想提笔写点什么的冲动无数次地被琐事冲淡,一直拖到今天。或许因为小女儿的孕育和诞生冲淡的怀念的思绪,对母亲的笔墨远小于当年父亲离开时的泼洒。而当年是由于父亲的离开母亲的哀伤加上个人家庭的解体多种情愫纠缠在一起无法自拔只能找到写作这一条出路用以逃脱。
母亲对我的影响远远大于父亲,或许是她独有的“爱唠叨”在向我注入某种潜意识吧。也曾有无数次这样或那样的小事发生时我不断向妻子说“如果老胖子活着会……”,“老胖子”算是我给她取的“外号”,听起来似乎不尊重,但在我的定义里,给你起外号是对人亲近的表达。如今过日子,总是不愿意把她用过的东西扔掉,甚至连她最后一次做的炒肉还在冰箱里封藏。我这样做,就是希望她的那个时代不要如此快地离我而去。家里的陈设也是一件一件地被送出家门―――由于一岁小女儿“领地”的不断扩张。小女儿长得十分像大女儿,偶然间大女儿幼年的影像还能在小女儿的眉间闪现,一刹那闪回父亲母亲带大女儿玩耍嬉闹……
老人的节俭被我继承。自己从淘宝上买了台电动缝纫机――在确认她使用了三十年的那台“解放”牌缝纫机无法正常工作后。我把线放在嘴里捻掉毛刺的那个瞬间就想起母亲在我小的时候说“我看不清楚了,快来帮我把针纫(穿针引线)上”,于是我就会相当高兴地跑过来,“一下子”就把线穿进针眼,实足的把握得到母亲的夸奖,然后双跳着离开。说起夸奖来,其实也不少于她对我的打压。她总是能在我稍微做出点成绩时对我进行非常及时的夸奖,听到那声赞美之词后我会做出更加大胆的冒进行为以示可以做得更好更出色,难免因此画蛇添足而绝非锦上添花,于是她的打压之词随即降至,我只能灰溜溜地走掉。她经常夸我手巧,比父亲会干活,父亲只在一边嘿嘿笑,看到我的成长,他不会多言甚至来鼓励的话也只是“好好干”。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她离开我的时候,如今,没人能像她那样夸我,我也没办法“配合”这种夸奖做出举一反三的事来。
在那三间屋子里,历经了我从少到壮的三十年。每当听到熟悉的开门声、熟悉的关门声、熟悉的煤气开关声、熟悉的冰箱开关门声,甚至清晨熟悉的鸟叫声,都能拾起自己从一个没有烦恼的小小少年成长为一家之主的片片记忆。每当我躺在小屋那张她离开时睡过的床上,仰望天空的湛蓝,少年时急匆匆跑回家边听《平凡的世界》、《三国演义》边吃母亲饭菜的场景就会浮现在眼前,希望永远不要消散。常听人说“母亲做的饭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这句不合逻辑的话是对家常菜的至高夸奖,因为你不可能吃遍世界上所有的饭菜,也就不能用这种似乎经过统计后得出的结论定义母亲做的饭菜。但我母亲做的菜确实很好吃,我所接触过的人,无论口味如何吃过我母亲菜人的都是这样的结论。这当然让我回想起那年父亲单位请匈牙利人吃饭的故事。
大概是1984年(时间可能有1到2年的误差)。父亲单位引进一台进口设备,安装调试需要请外国专家来现场操作,据说是匈牙利的设备,当然来的也是该国技术人员。在改革还没有开放到去饭店大吃大喝的年代,这些“老外”提出要吃中国人自己做的菜,于是母亲就被推荐出来,那单位出了几位面容姣好的女同志负责传菜,厨房就设在我家。这是我所见到的最好玩儿的事情。虽然不曾见过老外一面。但母亲的利落手法,炒菜的火侯掌控,饺子的晶莹剔透(当时用的“精粉”很贵,过日子的人家舍不得买)让我垂涎欲滴,即便如此,母亲也没让我吃一个,面板上也没留下一点点供我尝试的面。后来听父亲反馈回来的消息说,老外学会了说“交兹耗(饺子好)”。
母亲是个干净利落的典范。做饭的时候甚至包含了统筹学,比如,做菜前,先淘米下锅把电饭锅插上,再去洗菜、切菜先不做。等我们快回来之前下锅炒菜,我们进门后,饭已焖好口感不软不硬,菜刚出锅不热不冷不淡不咸口味适中。在盖上锅盖的一两分种内会迅速地收拾好菜板,刷干净菜刀,菜出锅后会把溅到墙上的油擦净,吃饭前厨房收拾完毕,饭后,每当我要去刷碗,她都会说“搞到这哩(放在这里我刷的意思)”,这句话多年来已经成为我收拾饭桌将要刷碗这一动作前的条件反射语,而每次我都会快速地去刷碗,她都会说太费水了,还是让我来,她会用很小的水流一点点的擦拭。
母亲做的鱼非常好吃,但小时候我挑食不吃,她做的刀鱼有一次放在我家厨柜里,中学的两个同学在我家里玩,吃了一块,发现好吃就继续吃下去,直到把那一盘子鱼吃光。晚上回家母亲问鱼怎么没有了,我只好说自己吃了,饿了。而同学至今回忆起来还意犹未尽地说“太好吃了”。这样的记忆恐怕永远留在记忆深处了,随着社会阅历的加深,天南海北的饭局,再好吃的鱼也会被更好吃的鱼味冲淡。
记得童年时家被下放到县城,每年都要开展“爱国卫生运动”,而每年街道上的检查组都会挨家挨户的检查评比,代表最高等级是的红色的“卫生甲级”,然后是橙色的“卫生乙级”,最后是绿色的“卫生丙级”,我们家总能拿到红色并被高高地钉在门楣上,供路过的行人瞻仰。年轻的时候母亲手里使终有一块抹布,家里根本找不到任何尘埃,没有卫生死角。这一点,如今,世上难觅绝无仅有。
从小到大,我和父亲的头是母亲剃的,衣服是母亲做的当然这也包括她自己的。小时候被母亲剃完头后,最喜欢做的就是摸自己的后脑勺,手被倒刺磨擦着,脑勺凉凉的,嘻嘻笑着,母亲欣慰地看着她的“成绩”说“这孩子就喜番摸后脑勺,你一辈子也看不到自己后脑勺”,我就会拿着镜子说,“能看到能看到”,便把小镜子和我一起展现在大穿衣镜前,母亲会说“这孩子心眼儿真多”。至少,我认为这是对我的夸奖。至于衣服,母亲最拿手的当然是“中山装”,扯上一两米布料,拿出画好的衣服样儿(用硬纸板事先做好的),两天的工夫,一件新衣服就展现在我们面前,这时候会有“皇帝的新装”在耳畔想起……她做的衣服都很合身,得体,父亲穿上它去出办事时总被人认为是老干部,当然也总是被公交车上的小偷做为下手对像,常常听母亲在那抱怨,“白瞎了,刚做的新衣服又这么大口子”。小偷儿也曾被母亲抓住过手,公交车上的事,母亲的力量很大――这得力于她年轻时的劳动锻炼――小偷年纪脱不了手,母亲拉着那厮要去派出所,苦苦哀求下父亲说了情这才放他去,这种行为,如今不适合了,小偷的技术手段高了还自带凶器很危险,于是我告诫母亲千万别做这种事了,钱可以赚,但身体不能受伤害。
母亲的身体一直是很好的,由于年轻时的劳动,她自称能夹起两袋水泥像男人们那样在工地干活,担两桶水走十里山路。老年时身体发胖臂膀却十分粗壮,我在少年时受武打片的影响经常练这练那的,掰手腕时却直到20岁才赢过母亲!后来,她臂膀的肌肉渐渐地萎缩了,我总是用手脱着那块厚厚的坠着的皮肉笑母亲,她会在我背上拍一下,“笑个撒,妈老喽”。
(未完待续)2013.9.17(阴历八月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