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母亲
发布时间：2012-01-16 19:57:11
发布人：
治明
怀念母亲（之一）
（一）母亲的憧憬
（注：文中称呼是本文作者的称呼。如大舅、舅公都是指作者的大舅和舅公）
今年的农历四月二十日是母亲九十周年诞辰，她老人家已离开我们25年了。为了寄托儿子对她的哀思，我提前把祭品准备好，写好火单，摆好果品，点上腊烛和香，慢慢地在回忆中一个人默默地给她老人家炳化冥币纸钱。父亲在时，都是他老人家每年记着写火单烧纸，当2007年父亲也离开了我们时，我也开始每年在父母生日和忌日给他们烧点纸钱。今年是特殊的一年，除了为母亲化纸，我觉得还须写点什么以示纪念。虽然写作水平有限，也还是打开电脑中的Word电子纸一字一句地写起来。
母亲生于1921年5月27日，这是“五四运动”后军阀混战的年月。这年的3月30日，广州千余妇女集会，要求男女平权。5月5日，孙中山在广州任中华民国（非常时期）大总统。7月11日，蒙古宣布独立，成立君主立宪政府。7月23日，中国共产党成立。在这个风起云涌，群雄逐鹿中原的非常年份里，母亲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母亲从小就跟着后母学做针黹。那时的女子必须要学会做针针黹，不会针黹以后结了婚就不会生活，就无法生活，就像现在的女孩必须要读书学文化一样重要。我所知道的母亲是什么针黹活都做得很好，无论是缝衣裤、制毛衣还是做刺绣、做鞋子等都常常有人来向她请教。我们一家人的穿戴几乎都出自母亲之手。
母亲从小就是一个要强的女孩子，由于她4岁时娘就去世了，虽说后母对她很好，她也会常常违背后母的传统观念。见大舅读书，她就暗下决心，也一定要读书。她听大舅说现在已经是民国了，新社会女孩子不再“缠脚”，女子不再以“三寸金莲”的尖尖脚为美。在大舅的支持下，她在几岁时就坚持不缠脚，后母执扭不过她，也只好作罢。大舅在学校带回来的新思想不断地影响着她，使她向往着未来美好的生活。
母亲自懂事以来就不停地向家公要求上学。按当时家公的家庭经济条件，供孩子读书应该是不成问题的。然而，在那个社会崇尚“女子无才便宜是德”的思想，还流行“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家公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读书来有什么用？你到学校去，男男女女在一起，出点什么事怎么办？”他一直都不同意。
那时的大人们都认为，女子长大后只要嫁个好人户就行了，有了家庭就是带孩子，做家务，把一个家庭操持好了就行了，读书识字对她们没有用处。但是，读书是母亲一直以来的梦想，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大舅对她贯输的新思想，读书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只要一有机会她就会向父亲提出这一要求。从几岁开始到十几岁了，母亲一直都在努力争取。
也许母亲的执着精神感动了上帝，她十六岁那年，抗日战争爆发了。当时国家提出全民皆兵，无论男女，一、二十岁的青少年都要参加“童子军”去操练。像母亲这样的年龄，又住在离威远县城不远的铺子湾街上，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又兼之母亲搬了一个救兵，与大舅先说服了舅公。不曾想，由舅公出面一说就成了。舅公的说法是：“到学校去肯定比去跟那些社会上的男男女女一起操练好得多，女孩子能学点东西也不是坏事，我家的两个女儿还不是都在读书，有什么不放心的……。”父亲虽然妥协了，但他说：“她想读书就让她到芋头沟她二舅娘（后母的嫂子）处去读，一方面她舅娘可以照顾，二方面在乡坝头的学生没有街上学生那么繁华，三方面乡头的学生不会叫去操练。”母亲读书心切，也很高兴地接受了父亲的条件。
母亲的读书生涯就这样开始了。她原名涂自知，要读书了，就和大舅讨论用什么名字。由于他们是天字辈，在大舅的建议下，改名涂天华。16岁发蒙，年龄也确实大了点，母亲要求到三年级插班开始读。经过老师的面试和测试同意接纳她。由于母亲的努力和聪慧，她一年读完初小，再用一年又读完高小。第三年回到铺子湾读了一年后就参加升初中考试，她一下子就考起了初中。
那时候，只有威远才有中学，而且中学的男女要分校。威远也不例外，男的在文庙读“威中”（威远中学），女的在仁宗庙（也就是现在的师范）读“女中”（女子中学），这两个学校门对门。家公本不愿意让母亲去威远读书的，但知道是女生是单独在一个学校读时才同意了。但要求她读“走学”，既每天早上去，下午回来，只给在学校吃一顿午餐的钱。那个时候的人非常节约，家里也不会给孩子多余的钱。当然更不会懂得“穷养男孩富养女”的道理。
从1940年起母亲便每天起早，吃了早餐后去威远读书。她人有那么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总有需要钱的地方和时候。她又不好经常问父母要钱，没得办法，就只好在自己的生活费中节约。该吃的不吃，经常不吃饱，想到回家后多吃点是一样的。常常饥一顿饱一顿，拿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满以为身体没问题，熬得过。她节约下来的钱就买些穿的、戴的以及床单、窗帘、门帘等用品并自己抽时间都绣上各种花鸟虫鱼、动物、植物等精美的图案，还买些毛线自己制毛衣、围巾什么的，不断地编制着自己未来的梦。不过，这样用自己的身体为代价也太不值了，其实造成她后来得胃病，这也是原因之一。
自从母亲读中学以来，接收到的新思想，新文化就更多了。什么“三民主义”、“革命军”；什么民主、人权、自由、平等、什么科学进步、赶英超美；什么“男女平等、婚姻自由”……。连上体育课的操，都是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同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一边唱，一边手舞足蹈。这些新思想、新观念使母亲不断地成长为一个有知识、有文化、有理想的新女性。
母亲在初中阶段同样刻苦用功，勤奋努力，肯钻研且不耻下问，不受同学和社会各种不良现象的影响，学习上往往都学在同学们的前面。她很静得下心，深受老师们的重视和同学们拥戴。她是班上的活动积极分子，搞什么活动喊什么操都是母亲的事，她只读了两年初中便去参加升高中考试，如预料中的一举得中。
大约1943年，母亲便成为了一名高中生。这时，战争的消烟已经烧到了四川。全体学生都必须参加“童子军”，高中生更是要天天操练。连冯玉祥将军都到学校来宣传抗日，为抗日募捐，母亲的和全校师生都慷慨解囊，为抗战贡献一分力量。
时局的变化来得突然。43、44年，日本飞机经常在四川盆地的一些城市狂轰滥炸，战争已到了眼前。北方很多学校前两年就已迁到了四川，为保学生安全，威远县的女中决定与威中合并迁往静宁寺。这样一来，家公无论如何都不准母亲再读下去了。原因之一是男女生合并一所学校他不放心，原因之二是学校迁到了静宁寺后不能天天回家他不放心。母亲也扭不过父亲，于是，她只好就此辍学回家，命运如此安排也是没有办法。
母亲回到家，天天还是想着能继续读书。老师在课堂上给他们描绘过未来的美好前景：“你们这一代，今后才是幸福的人。没有战争，没有饥饿，共同富裕，男女平等，科学发达，电灯电话……”时常萦绕在脑中。争取女权，争取平等，走向社会，解放自己，不再做家庭的奴隶，要为美好的未来干一翻大事业。可是，目前却是这般景况，叫人怎能不惆怅，怎能不忧伤。
战争没有打到威远来，两年后威中也迁回县城来了。然而，母亲的书是再没机会读了。家里只好去学校给她办了一个高中修业证书，并申请当教师。不久，县里给她发了聘书，安排她在铺子湾大坪寺小学教书。
原来，这个学校没什么学生来读书，学校已快要办不下去。母亲去后，经过跟当地保长联系，保长去查封了一些不合格的私熟，学生有所增加。经过母亲辛勤工作，对学生认真负责，把美好希望、理想、憧憬带给学生；把美好的道德、情操、品质传授给学生；把科学知识、文化修养传授给学生。逐渐，学生人数就越来越多，家长反映越来越好，涂天华的名声越来越响。后来，学校扩大，上面又为该校派了两位老师来，母亲便任大坪小学校校长。母亲把自己的七妹、八妹也到他们学校去读书，这时的家公也就不再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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