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市援藏办主任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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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忆挚友吴光

发布时间:2014-04-15 17:06:45      发布人:

 

 又忆挚友吴光

 

没有开言诀别的吴光,已匆匆离去我们整整一年有余了。

退而未休的我,每次经过市机关的大门,几乎都能看到那些进进出出的年青公务员们。起初,我曾奢望过,在他们之中应该还会有吴光的身影, 但真实的他,却早已离去。已呈老年状态常有怀旧情愫的我,一想到渐行渐远已步入天堂的他,无不感到世事无常,生命竟如此脆弱攸忽;一想起曾与他交往之事,那些朝夕相至,连日而往的工厂生活就会一下子浮现在眼前。

真是“思缤纷而不理”,其中一件做大扫除的事首先引起我的回想。

那时已跟上改革开放形势节拍,学有所成的他,比我们先迈出一步,电大毕业后,又回到与我们一起曾当过学徒工的金加工一车间里,时任车间主任。

那年月,一步没跟上,步步很难跟上的我仍在车间。工作稍有变化的仅仅是从原来做普通车床,改为自动车床而已,由于工作间与整个车间是隔断分开独立的,有点世外桃园的样子,比以前松散悠闲些。一个月末的星期六下午,是厂里规定的大扫除时间。这天,没把大扫除当成一回事,回家心切的我,三刨两爪地擦擦车床,扫扫地,,,,殊不知已经走马上任,象牛一样地劳动,象土地一样奉献的他,这时候一个人率先到各班组进行初查。一进来就发现残留在地上湿湿的油污,车床上多处还黄袍依旧。平时笑眯眯的他,脸顿时沉了下来,把我叫到车床旁边,手指着油污,黄袍的地方,没有多说话,仅用重复的语调说,你看看,你看看。没等我回话,他就立马动手在工作间外面弄来踞沫,肥皂水亲自动手擦扫起来。脸红红的我,只得赶忙紧跟在其后,两人缄默不语,真有点此处无声胜有声的感觉,整整用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一至到旧貌换新颜才打住。临走时,笑眯眯的脸又出现了,他拍拍我的肩膀,又用重复的语调说,注意点,注意点。时值今日,写到这些具体的细节,不仅是记忆犹新,我仍还感到脸红。可能正是有了这样一次尴尬的遭际和他的那种对事对人,在原则问题上很有讲究的工作方法以及事必躬亲的工作作风的影响。以至在我以后工作生涯中,不管是在企业里上班,还是在公司里搞管理,都养成事事不可怠慢,方方面面都要讲究方法和策略。受益非浅的我一至延续到退休。

记得还有一件与他家庭生活有关的事,也起了我的思绪。

那是八十年代初,因工厂还在实行计划经济论资排辈的福利分房制度。结婚后的他,还不在分房行列中,与我同住在一间男生集体宿舍里。那时,由于我家小孩经常生病,需每天回家,我仅放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床头柜,宿舍实际上是他一人在住。有一天,车间党支书记找我谈话,意思是吴光他结婚后在厂里暂时分不到房子,让我考虑把房子让出来行不行。我听说之后,当然没有半点迟疑,立马答应,第二天就把东西全部搬了出来,园了他的房子梦。其实,后来细想起来,那些年因分房条件未达标而暂住在男生宿舍里的就有十多对年青夫妇或中年夫妇,他们采取的都是私下协商的约定俗成方式,同事之间互相帮助,主管领导也不过问的默许政策。而那时的他,却没有这样直接去效仿。为此事过后我曾问过他,为啥当了主任还不能优先分房?也问过他,为啥让房不直接给我讲?他的回答大意是,全厂的分房用房规定是大原则,不可能搞特殊化;书记讲让房的事,出于领导成人之美的意思,事先我也不知道,我不好私下解决破坏规距。如此这般那时候的他,就是这样地中规中距。这些都是现在年青人读不懂的在计划经济下福利分房制度下的真实轶事..我至今虽难苟同,但他与生俱来的禀性,缘于父母辈及老祖宗们遗传基因使然的结果,这是我深信无疑的。

追忆往事有时是沉痛的,有时又是美好的。也记得与他曾在共交车上谈起过给小孩取名字的一件趣事。

那是80年代中期一个星期六周末,我与吴光他同乘在27路公共汽车回家的车上,可能是走得晚的缘故,我们一前一后都有座位,他坐前面,我在后。在公共场所我们都把声音压得很低,不经意地谈起当时很流行按笔画字数给小孩取名字的话题。初为人父的他,兴致很高,谈着谈着,顺手从皮夹掏出一张既象他,又象他妻的儿子黑白照片,高高的鼻梁鼻尖,白皙的肤色,很是显得可爱,是满月照或百日照或周岁照?现在记不起了,但充满慈爱和自豪都写在他脸上的表情还记得异常清楚;他接着报出他儿子谐音叫“银”的名字,开头着实把我征了一下,尽管那年月还没有出现“有钱呀,发财呀”之的通俗吉祥用语,但反映极快的他,已注意到在我目光中的疑惑,赶紧拿出钢笔把字写在手掌中。我一看是“垠”,明白这与大草原,大沙漠,形容辽阔地域有关的并非是一个常用字。加上“吴”字通“无”,而“无”字在佛教中叫做一切都有,一切园满的意思。据他说,为了既符合取名字笔画数的要求,又要考虑名字本身的意义,一时间煞费苦心的翻阅字,辞典,查看典籍,甚至中华大辞典,辞海都动用过,看到他诉说兴奋的神态,我真为他高兴,连连说“名字取得可以,取得可以。当然,我也把自己给两小孩取名字没有考虑到普通话细节而失误的遭遇讲给他听,他感到吃惊,大为我挽惜。谈兴正浓的我们,殊不知,公交车已不知不觉驶进了终点站----沙坪坝,最后遭到驾驶员的提醒吆喝声,才下车分手。现在回想起这些诸多细节,也足以窥见到他对其儿子是如此地希冀,如此地关爱有加,他和他妻俩期待儿子博学成材的愿望有多么深厚。

过去的一切都成为了历史,还有一件与书有关的事,回忆起来也值得一提。

从八,九十年代走过来的年青人都知道,那时还是一个书荒的年代。各个领域还都在拨乱反正中,文革之后本来生存下来的出版社很少,各出版社出版的图书就更是少之又少。在依然是计划经济的年代,唱独角戏的国营新华书店笼断着书刊市场,书摊书架上大部份还是那些文革时期的样板戏之流的文艺作品,文学作品不多,文学理论方面的书更少。“书是人进步的阶梯”的甄言曾激励过,沐浴过改革开放初期的我们。对知识馈乏的这一代,拥有“书籍”也是我们当时向往的事情。那天,不知道他在哪里卖到一套四本的游国恩等编著《中国文学史》,显得格外高兴。我很清楚的记得,在寝室里,他面有得意之色地在我跟前炫耀过,神情充满喜悦,我受之感染,为之羡慕;我也记得那次他在从厂里往外搬家的上下车途中,一箱箱纸箱,箱子不大,但都是沉甸甸,我问过纸箱为啥这样重,装的是啥子?记得他一副全知天下的神情,神迷兮兮地卖起关子,告诉我一句上半截话茬“孔夫子搬家“,反映慢的我,木了一下才接上“全是书”的下半截句子。看到他狡狤而得意的神态,可以想见与书结缘的那种自豪感是从心地里发出的。

然而,他并非是一叶落知天下的超人。有一件事生前他虽亲历过,但因此而衍生出的小岔曲却全然不知。那时候的他已离开车间,上调到厂部担任厂长助理兼生产科科长。

由于职务升迁及工作的需要,这天,也是一个星期六,厂部安排单独小车送他回家。那时,我家还在新桥住,也已回家吃过晚饭了。殊不知,吴光他敲门进来说,路上遭遇到一位横穿公路的年青人,出了车祸。所幸刹车及时,人扑倒在引擎盖上,交警已出了现场,伤员已送到新桥医院,想找我借一个开水瓶给伤病员用。随后,我与他一起来到医院急诊室,看到伤者神智清醒,并无大碍,正在接受交警的笔录。待交警明确事故的主要责任在伤者而离开后,这时候的吴光,开始忙起来,一会儿问伤者想吃什么东西,就跑去卖来;一会儿问解不解手,就扶伤者上厠所,一会儿找医生,一会儿上什么放射科作检查,就赶紧找担架推车,,,,,,又是为伤者买饭票,水果,营养品。看到他跑上跑下的着急样子,看到他关心备至的种种举止,令伤者感动得说了一连串的用不着,用不着,感谢,感谢之类的话。历史大多数都是在无经意中形成的,人的品德往往也是在无意间流露的。置身在现场的我,也为之感同身受,以至于不知实情的护士,医生一直把他当成伤者的亲人家属在呼唤。

这样忙前忙后地把一切安排妥后,已近俩个小时了。由于医院始终是灯火通明状态,完全没有感觉到夜幕早已降临的他,在驾驶员周师傅的提醒催促下,也许是刚才的忙碌所至,也许是担心家人看他久未归家会而牵挂,如释重负的他匆匆地离开医院。正当我也准备离开时,却意外发现他的黑皮包还撂在病床上,包里有何物?文件或钱财?不得而知?但我深知遗失带来的着急,焦虑,甚至夜不能寐?又是周末咋办?现在回想起来,真感慨于当时通讯工具的太滞后,就是有天大的事情都很难相互传递。那时已经是八十年代的末期了,人们的生活质量还不高,就连公用电话也没有出现,家有电话在寻常老百姓家属于绝对的奢侈品,不用说以后流行的传呼机,大哥大都是在九十年代以后的事情了。

在没有办法告知的情况下,我想就只有给他直接送过去。他的住地在哪里?据我模糊的记忆,结婚之初应该是在他妻子所在的教职工集体宿舍里暂住,,,,,就凭着对大致方向的了解,我途经石桥铺又转车到了当时著名的五羊饭店路口处,徒步走到学院院墙的小后门,几问几问,终于还找到了。当时只见他与他妻子还在说叨什么?是不是为遗忘的皮包?不得而知?当时对我说什么感谢之类的话,也没有去在意它。

完璧归赵后的我,急忙往回赶,10点多了。还好幸运地乘上了到石桥铺的车,然而,不幸的是在转车时发现去中梁山途经新桥方向的车已经末班了。那时的重庆交通工具除了少数的自行车,摩托车外,出门大都数不是乘带两条长辩子的公共电车或者乘普通的公共汽车,出租车是神话中的天方夜谭。这时的我,无奈之中只有选择走路。其实,从石桥铺到新桥的路程,徒步不外乎只有近两小时,就像我以前经常从沙坪坝因没乘上末班车而走路回新桥家一样,并非难事。但这次路况有别,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来到了孙家岩处就大相竞庭了。可能那天是阴历的上玄月,天上没有月亮,星星,四边无房无人无灯,万籁俱静,漆黑一片;在山崖下远处仅依稀可见微微闪烁的灯光似星星点点,周边悄然无息。半夜三更置身在这样的环境恍忽到了另一个世界。从这里往下走近两里路的长下坡,公路的右边上,有四,五个没有封洞口,也未安装铁门的文革时期“深挖洞,广积粮”留下来的防空洞,更显得阴深阴深的,使人联系上在孩提时就听说过这里曾经常有抢劫,杀人的事件出现,这时,仿佛从洞里随时都会走出人来,毛骨耸然得真有点不寒而栗。但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只得向前走。一步当五步十步地快步赶,眼睛向前看,也同时用余光斜视着后面,怕身后跟着什么,还好大约10分钟的功夫就把那几个可怕的洞穴甩到身后,本来精神高度集中已稍有缓解;殊不知,突然“嗖”的一声响,接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在离我不到一米的眼前一幌,吓得我叫出声来,头皮就一下子紧紧的,身上的汗毛又立了起来,我本能地开始小跑步,跑呀跑呀!一口气一直把长下坡跑完,见到久违的灯光,又见到久违的老宅,神经才松驰下来,回家之后时钟已近凌晨1点了,一切又恢复如初。此事过后,我曾多次想起,也自责过这段深夜回家的经历,其一,缘于胆小;其二,有儿时记忆先入为主的思维作崇。那黑乎乎的东西不是野猫就是野狗,黄鼠狼之类,值得有这样可怕吗?

当然,有失体面自己吓自己的这桩虚惊之事,吴光他固然不知道。因为我本身就没有想,也不好意思告诉他,况且早已境迁事过几十年了;如今,有很多很多想要告诉他的事,他却无法看道,也无法听道了。从车祸猛于虎的白玛雪山上那一瞬间开始,他就已经无法知道.,在他家里厂里机关里,曾经真实地发生过如同汶川地震一样的深度震動;他更无法知道,他的妻儿老小饱受着痛裂肝肠无尽思念的熬煎;他更无法听到那些亲朋至友们发自肺腑的一声声痛惜;他更无法看到那些字里行间中流淌出的浓烈念想。

在吴光他离开的日子里,我和共同的朋友杜小鸽,龙远明,朱力周剑川夫妇,陈荃及许许多多他曾经的同学,同事们一样,始终忘不了最初意外得知他殉职陨命噩耗那一刻的惊愕震憾;我更忘不了那些天来噙着泪花,曾一次次反复回看追悼大会实况的新闻报道而情绪黯然的自己———目光曾一次次凝视着孙政才书记,黄奇帆市长等各级领导们及社会代表敬献在追悼大厅的花圈花蓝;曾一次次面对着那些迈着缓缓的沉重步履,不停地深深地鞠躬而回首频频,悲情满面的各界朋友;曾一次次眼望着伫候在旁,欲哭无泪把悲痛憋在心底深处而不舍依依的他妻儿家人;曾一次次俯看着高大身躯上覆盖着的党旗而安卧在鲜花翠柏丛中真真实实的他,,,,,,,

如今,逝者生存在活人记忆上的墓祭时节又到了,续写去年小文的念头油然而生,不因为梦过而境空,人走而茶凉-------情难自禁的我,不由自主地牵惹出林林总总的回忆。又把三十多年前,吴光在青年时期,我所知道的这些芝麻大小事倒腾地翻了出来,零零星星地晒在忆文上,传递给更多的人,其实也知道未必有什么意义。我之所以唠唠叨叨,絮絮不休,一来想必把这些共同经历记下来,用它当成献到吴光灵前又一朵缅怀之情的小小白花;二来想必重温这些往事何许能轻轻地唤醒他,慢慢地叩开一扇扇全部复活的记忆闸门,在彼此熟悉的文字中与他相遇。

 

 

 

 20144月初  清明于重庆  邹世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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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世成大哥,好希望你多写点你们的过去,一点一滴我都好珍惜。能把文章的底稿留给我吗?


    写信时间:2014/05/29 21:47:12
  • 世成大哥:你好!谢谢你。 我最喜欢的房间就是当初你让出的男生寝室,那是我们的第一个家。婚后几十年,我还经常给吴光回忆那时的情景:我喜欢大大的窗户,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绿树,田园,乡间小道,拥着涌进的阵阵清风,犹如欣赏一幅变幻的油画。饭后在厂外蜿蜒的土路散步,踏着泥土的芳香,夹着一股股牛屎味,郊外的生息沁入心肺。后来土路改建成水利路,平整了干净了,没了牛屎没了尘土,我却不喜欢了。那是的厂是当地的“地主厂”。后来我们有了车,曾几次驾车到厂里,可厂在破败了,有些荒芜的凄凉。我俩的心里都有些伤感。悄悄地在厂里转两圈,也曾知我看过以前的男生宿舍。。。。。 我要乘校车到大学城上课去了,以后再聊吧。


    写信时间:2014/05/19 16:40:44
  • 文笔流畅,感情真挚,记忆超强,是一篇好文章。杜小鸽。


    写信时间:2014/05/08 09:4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