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怀念（二）

永远的怀念（二）

——在医院的日子

       我一直想起妻子曾住过的那一间病房，回味我们和她形影不离的那一段日日夜夜。我始终觉得她还住在那间病房，她还在等着我去照顾她，她还有许多话要对我说，她还有许多未做的事要我去做。

    和病人比起来，最难受的是家属，我们没有回天之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在病魔里挣扎，那种痛苦没有亲身经历的人真的无法想像,那比心上扎着一把刀子还痛。

    妻子患病已经多年了，主要是高血压、糖尿病，起先的几年（95至2000年那几年）一直是贫血，还有一些妇科疾病，为了给妻子看病，几乎每年都要住两次医院，在陈仓区医院、陈仓区中医医院、虢镇镇医院、宝鸡市人民医院、宝鸡市中心医院等多家医院都看过或住过院，效果还是比较好，回来后就正常生活，没有什么大碍；再后来她的贫血病和妇科病就基本上好了。到这几年主要是治疗高血压和糖尿病，住院治疗和药物控制，时而好一些，时而差一些。

    2011年6月17、18日这几天，妻子感觉身体不舒服，起先在村卫生所挂吊瓶，第一天挂完吊瓶后，觉着稍微好些，可第二天、第三天挂完后，觉着没什么好转，就再没有去，我中午打电话，她说感觉很不舒服，在家休息。我下班回来后急问她身体情况，她说今天总感觉不好受，我说我已请好了假，明天一定到大医院去检查治疗。可是到了晚上，她觉得呼吸有点紧张，我赶紧给她吃药，并让她躺下，可是不行，她觉着躺下呼吸更困难，我就赶紧起身，给儿子打了招呼，带着妻子去找医生，医生听了听说，赶紧去医院，我觉着事态的严重，就拦了辆车，去哪里呢，还是去大医院吧，就直奔解放军第三医院（这是最近的）。

    到了医院就直接住进了心脑血管科，接着就是各种各样的、大大小小的检查、化验、会诊等，此时我心急如焚，不断地催促医生抓紧治疗，不乏和医生争争吵吵。最让人难受的是病人在监护室，不让家属接近，站在门外，看着妻子那渴求、盼望的眼神，我再三要求，医生还是不让，我怕妻子害怕，因她没有上过那么大的摊场，再加上周围又没有家属，怕吓着她，最后在我的苦苦哀求下，医生才勉强同意，这样我和女儿、儿子轮流走近床前陪她，给她壮胆。

第二天，情况就好转一些，再下来正常平稳，疗效明显，第五天经会诊说是这两种病已经损伤了肾脏器官，病人必须转到了肾脏内科，经过检查诊断，医生说要采取透析治疗的办法，我说只要能治好病我们会做好病人的思想工作，配合你们治疗。这样一连作了六十多个小时的血液透析，妻子虽然有一些异常反应，可情况还是一天比一天好，到了第八、九天，她就能坐起来吃饭了，儿子还给他妈买了鸡腿、米饭，她吃的很可口，还不断的和我们说着话，心情也比较好，我和孩子们都觉得很高兴。

    我不断的想，这下病好了，我绝不让她干任何事情，一定要把身体养好，哪怕砸锅卖铁我从不含糊。这几天虽然妻子的身体好多了，但还是非常虚弱的，我就天天和儿子推着她妈在院子转转，透透气；我给妻子说，过几天你好了咱们出去在隔壁小吃城吃个饭，然后咱们到宝鸡去转转，给你买些衣服，让你好好享受享受。听了这些话，她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可是接下来的事出现了逆转，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到了第十一、二天，病情开始向不好的方面发展，妻子又出现了呼吸困难，身上不断的出汗，体温不断升高，医院第二次发了病危通知书，医院虽采取了抢救措施，可是情况还是每日愈下；此时，妻子已经全身挂满了吊针，头上、手上、脚上；吃饭也比较困难，吃的很少，每顿只能喝一些米粥甚至清汤，到了第十五、六天，口部出现感染、溃疡，舌头上生了厚厚的茧，第十七天就整个舌头肿得已经涨满了嘴，她已经吃不下饭了，药也吃不下去了。看到妻子那可怜的神情，我的心都碎了，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受这么大的痛苦啊，这简直是在挖我的心啊！到了第二十天，她的肺部出现了严重的感染，人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且全身发肿，这是严重的肾功能衰竭，医生不断的会诊，调整治疗方案，都好像没有什么作用，再下来就大小便失禁，肠胃出血（大便全是黑色的粘液）。

    看到这种情况，我和孩子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央求医生赶快救命啊，同时我们和孩子们、亲属、亲戚不断的商量研究转院的事，可是由于病情的发展，始终未能如愿，我们一方面把希望寄托于科主任马医生身上，一方面继续联系能否转往西安进行治疗，可最终没有等到那一时。 

    在最后的几天里，妻子只能用点滴维持生命，一点都不能吃了，多天来的药已经堆了一大摞，我不断的给护士发脾气，给医生发脾气，谁让你们开药，怎么吃下去，可是医生、护士依然如故。到了第二十六天的晚间，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从她喉咙吸出的痰液里，她咳出的唾液里、尿液里和眼睛里开始有血丝。过后我才知道，妻子那时身上的多个脏器已经衰竭出血。我满含眼泪哽咽着给女儿、儿子说，把你妈拉回吧……翌日凌晨八时零一分，她停止了呼吸……

     我已哭昏过去，女儿、儿子悲痛欲绝，紧紧握住妈妈的手，已经泪流满面。我至今记得妻子临走时的眼神，带着对我和孩子的眷恋，对生活的眷恋……安详、安然地好像睡着了似的。我竭力吞下眼泪，叫起悲痛中的儿女，我说：“你妈一生爱干净，倒点温水，给你妈擦洗擦洗身子吧……”愿妻子在天国平安。  

自从妻子住院以后，对我来说天天是个黑色的日子。医生几次给我发病重通知书、病危通知书，几次给我说，你想过没想过人财两空，我一听到这些话，心就象刀扎一般，头皮发麻，脑子一片迷茫，心里掀起阵阵疼痛，心想，我的妻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整个住院期间，天天抽血化验，最使人难以忍受的就是经常做血气化验，要抽那么多的血，起先，妻子每次发出阵阵的呻吟，到后来，她已经感觉不到了，处于人事不省的状态，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过身去摸眼泪。在6月5日那天，看到妻子做背穿、抽胸腔积液的痛苦和迷茫的眼神，我和女儿强忍住不哭的脸，坐立不安。焦急中的等到医生出来，他们说抽了800毫升积液，看着医生手里拿的瓶子，我看看妻子，多么可怜啊，病魔就这样无情的折磨着她。 

    几十年来我几乎没有太多的管过孩子，没洗过衣服，没做过饭，没干过多少家务，差不多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妻子住院期间，我回家拿东西，根本不知道去哪儿找。妻子如此病重，我深感内疚，懊悔之情无法言说。我常常忍不住想，是不是妻子少干些家务就不会得病，肯定是累的。

     妻子病后，我们单位的领导给予了极大的关心和照顾，从妻子住院到走，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一直请假，竭尽全力照顾她。妻子在医院治病的日子里，我和女儿、儿子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为她清理大小便，换洗衣服，擦身子，扇扇子……

     可是到最后，妻子的身体还是越来越弱，人急剧消瘦。看着她受尽病痛折磨的样子，我比自己得病还难受。我想把她的恶病抓了去，割了去，除了去……可我没办法，我束手无策。

    有句话是说的好，失去了才知道珍贵。经历中年丧妻之痛后，那永远挥之不去的情怀，才使我真正懂得啥叫刻骨铭心；想起灵堂中儿女们的凄楚，才使我真心感受到啥叫悲痛欲绝。

     三十年的夫妻生活，从来没有过争吵、脸红，从来没有什么埋怨，那是一种亲情，割舍不掉的亲情。

     妻子是个好女人，她走了以后，没有一个人不悲痛的，我的家人和兄弟姊妹以及娘舅家的每一个人都是痛心疾首，特别是岳父、岳母两位老人更是白发送黑发人，心里的痛苦犹如刀绞……

     我妻子是个吃过苦的女人，为了这个家她从没抱怨过，不抱怨我，也不抱怨生活。她勤勤恳恳劳作，任劳任怨生活。我和孩子们的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在打理，我很少过问。可无论是家人还是外人，很少有谁能说出她的不是。

     妻子走了，我一个人的生活是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常常失眠、常常想起妻子，抽烟、看书或看电视，都没用，都是她的影子。有时候，我感觉她就在厨房里，就在我身边，还是那样忙来忙去，闲不住。

     我把妻子安葬在乡下老坟地里了，怕她孤单，我在上下班的来回途中经常去看看她，到她坟上坐坐，帮她拔拔坟上的草，给她说说孩子的事，家中的事。我倒愿意相信真有一个天国，她能在那里生活得清闲、优裕、平安，耐心地等着我去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