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悼父亲

（亦孝  在成都殡仪馆 父亲罗齐亮遗体告别仪式上宣读）

亲爱的父亲，

   儿孙们肃立在您的灵前，沉痛的目光凝望着您平静安详的笑脸，涛涛的思绪在胸中奔涌，悲伤的泪水遮住了双眼！ 悔恨啊，当您离去，儿没能守候在您身边，值噩耗传来，您已经走远！父亲啊，路途漫漫，赤日炎炎，您饱受折磨的病体还未复原，怎不让我们錐心疼痛，肝肠寸断？!

   这一切是真的吗？！ 在我们记忆中，您总是那样睿智机敏，幽默风趣，热情洋溢，风度翩翩！两年多来，总不相信您已经年迈，总不能接受那无情的诊断，总在祈盼您战胜病魔，总在祈祷那奇迹的出现！然而，自然规律无情啊，哪能顾儿孙难舍难分的依依留恋！今天，当不得不和您永别，有多少揪心的回忆涌上心头，有多少挚热的话语要对你倾谈！

 我们永远难忘，父亲的疼儿之情啊，情深似海，父亲的爱儿之心啊，父爱比天！您不仅给予了儿孙强健的体魄和聪慧的智力，教育我们为人做事的理念，还给予了我们世上少有的，无比深沉细腻的父爱和温暖。儿孙们在先天的厚赐和后天的幸福中成长，造就了儿孙事业的成功，写就了我们人生的诗篇！您的谆谆教诲，已融化在儿孙的血液里，多少往事啊，已深深铭刻在我们心间！62年儿赴科大前夕，父亲在送儿的日记扉页书赠白居易的诗句：“寄言立身者，勿学柔弱苗！”，几十年来，儿牢记父亲警示，坚强地面对事业和人生的挑战，父亲的教诲，成为儿立身奋进数十年的宝贵座右铭言！

 最难忘啊，几十年来您写给儿孙的那两千多封厚厚的信件！这些内容丰富，情感挚热的书信，堪比而胜过傅雷家书，展现了您瑰丽而深邃的内心世界，汇聚着您深深的爱儿之心和独到的教育理念！您那激情挥洒，幽默风趣和优美生动的文笔，满含对儿孙的疼爱和殷切的期望，洋溢着对儿孙成就的自豪和喜悦，始终激励着我们在学业事业和人生的征程上奋力拼搏，进取向前！ 每当儿在事业上做出成绩，每当儿在科研中取得重要进展，第一封信总是写给殷殷期待中的父亲 ── 和您分享成功的快乐，是儿最大的心愿！

 怎能忘，父亲养育之恩啊，恩重如山！年年月月，月月年年，您和母亲以微薄的工资，挑起家庭的重担；您无怨无悔，笑对艰难，含辛茹苦，一生节俭！忘不了，多少年，您总是抽最便宜的香烟; 忘不了，每到月底或节日，家用每每困难，向“储金会”借钱，总是您不得不迈的坎！儿和亦弟的幼年岁月，您理发总要省下吹风的钱，为我们买回爱吃的糕点，每次都让头发湿着，您心里却总是那样的甜！ 有一次您在贡井医院治病，母亲让我去接您回家过年，您给我仅剩的一毛五分钱让我乘车回去，而两天以后，15里的回家路您竟走了半天！就在您两年多前手术卧床之后，我们才知道您的工资 ─ 多么微薄的工资啊，工作几十年却仅有“存款”数千，如此的拮据，您却从未透露过一星半点！我们对您充满由衷的崇敬，彻骨的痛却像针刺扎在心尖！

 怎能忘啊，您二十多年如一日，送药送物，嘘寒问暖，风雨无阻，寒暑等闲，为重病的亦宁和亦宁艰难中的家庭送去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那是深沉的父爱，那是雪中送炭！您耐心地倾听亦宁颂念他所写的诗，并对诗中的佳句做出评点 ── 您说那是病儿的心声，您深深地同情那痛苦的呼唤！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而您对病儿亦宁和孙儿竟羽二十多年的挚爱和关怀，胜过一切亲情，书写出一集集伟大父爱的动人诗篇！

 怎能忘啊，那么多让我们回忆起来就会掉泪的瞬间！几十年从无例外，您总是为接送回家探亲的我们而亲赴车站！朔风中^*），站台上，你那飘动的白发，早已定格在我们心头，每每让人心颤！在老家和您相聚的日夜，您和儿常常彻夜长谈，对儿总有说不完的话，殷切之情溢于话语之间！每当时间已过半夜12点，看到儿哈欠连天，此时您总会说，再“摆”一小会儿，等吸玩这一支烟！亦梅九岁罹患奇怪病症，您带她四处寻医找药，常常一百多元的昂贵药费，超过了那时您和母亲工资的总和，给您们增添了多重的负担! 爱女心切的父亲啊，治病如救火，焦急中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借钱！多谢常有挚友同事相助，您常对我们谈起蜀光中学老师罗忠智，舒朗乾 … 在送15岁的亦梅“上山下乡”的汽车旁，您对年幼远行的女儿心疼担忧的泪水，抛洒那从不轻弹的男人之泪，满含父亲深沉的疼爱，把亦梅的心灵震撼！ 亦梅后来从泸州医专毕业，走上医生工作岗位之后，为了提高文革中耽误了的英语水平，一心想参加自贡“科技英语培训班”，但入学考试成绩较差，犹犹豫豫地怕给您丢脸。您列举实例和您的经验，鼓励亦梅增强信心，克服困难。两年多之后，亦梅成为唯一通过培训班结业考试，并在首次资考中就通过医生资格考试的“工农兵学员”！

 人们常问父亲，什么是明嘉成才的经验？小弟明嘉幼时聪颖勤奋，活泼好动，时有淘气的“惊人之举”而惹来麻烦。父亲深谙爱儿特质，为之惊喜和欣赏的同时，把无微不至的关爱，热情的鼓励，精心的诱导，由衷的赞扬，以及豁达的宽容和爱护，融汇在对明嘉的精心哺育之中── 您辛勤的双手和爱心，为明嘉的成长创造了多么温馨的条件！明嘉的成长历程和今日事业的如日中天，自身的优秀素质和多年奋斗之外，生动地证实了父亲爱护，鼓励和诱导子女的成功，展现出一幅父亲爱儿疼儿教儿的生动画卷！

 幽默潇洒的父亲啊，您热情风趣的个性，真诚正直的为人，总是给周围带来欢乐和爱心的温暖！您最推崇“热爱生活”，常对您所称为“热爱生活”的人发出由衷的赞叹。其实，您自己正是热爱生活的典范！您爱您的家庭，您爱您的儿孙，您爱您的事业，您爱您的学生，您爱您生活的方方面面！深挚的爱，使您幸福，豁达的爱，让您心宽！您对市井庸俗不屑一顾，却钟爱生活中哪怕是微小的闪光之点！您对人极少厉言声色，“义正词严”，对错人错事您最多的是风趣的调侃。您深广的同情和爱心，和您爽朗的豁达和宽容，正是您对人对事幽默风趣，笑声朗朗的源泉！您常说：“人生数十寒暑”，“凡事之为人力所无可如何者，听之可也！”，您对人生的感悟，是您内在的力量，激励您从容淡定，远离患得患失，永远平和乐观！

 多才多艺，富于情趣的父亲啊，您一生喜爱艺术，兴趣广泛。您酷爱书法，除泼墨挥毫之外，常见您在闲暇时分，午睡醒来，用手比划着在空中临摹习练。您的书法水准，早已在家乡远近闻名，常有慕名索字者登门求见。重病卧床之后，您日益枯瘦的手啊，仍在小木板上书写，在空中潇洒挥舞，气势不减！您亲笔书赠儿孙的横幅对联，秀美而磅礴，功力不凡，现已成为对您最珍贵的纪念！您喜欢唱歌，无师自通，音准极佳，字正腔园! 一曲“巴山豆儿”声情并茂，几十年来闻名蜀光，唱遍师专。1958年前后，您在自贡文化宫的教育系统歌咏比赛中获奖，您把奖品 ── 一支当时十分名贵的金星金笔送给了儿，儿珍惜这支笔，小心地一直用到高三！近年来，在儿孙们的卡拉OK聚会上，您犹引吭高歌，兴致可比当年！去年春节，在老年公寓的轮椅上，您的歌声虽已微弱，却飘过阳台，赢得掌声一片！

 铭记祖训，弘扬家传的父亲啊，您出生于自贡市盐业世家，您的父亲 ── 我们的祖父华垓公是盐都自贡著名盐业实业家，一生致力于民族盐业的发展，并对抗战救国做出过重要贡献！ 您继承了泰和─简阳罗氏诚挚厚重，恭俭孝爱，正直朴实，勤学敬业的传统家风，待人以诚善，处事以精勤，而跻身泰和─简阳罗氏模范！您自幼聪慧，学业超群，姑姑对儿多次提起，极为称赞。您外号“字典”，英汉字典记一页撕一页，词汇量之大让人惊叹！您先后求学西南联大，武汉大学和燕京大学，为您在建国之初，学校师资不足的情况下执教英语，俄语，数学，化学，语文，历史多门课程打下了扎实基础，创造了良好条件！

 睿智而又一生精勤的父亲啊，您毕生致力于教育事业，辛勤耕耘五十多年！蜀光中学，自贡师专；伍家坝上，滏溪河畔；珍珠山麓，天花井边，遍布您的足迹，洒满您的血汗！您将渊博的学识，火一样的热情，精湛的教学艺术和经验融入您的事业，如春蚕吐丝，哺育一届又一届学子，似泉水潺潺，把芬芳的桃李浇灌！您任蜀光外语教研组组长多年，为提高蜀光外语教学水平做出了重要的贡献，蜀光学子外语水准在各高校多属一流，您的心血和业绩赢得上级和同行一致的称赞；您是四川第一位英语特级教师，著名园丁的您早已享誉全川！您钟爱教育事业，不但是德高望重的老师，也是关爱学生的典范，您和学生之间数十年不变的浓浓师生情谊，已在蜀光和师专蔚为佳话，在盐都和全川广为流传！

 执着一生的父亲啊，回顾您走过的道路，儿孙们深感自豪 ── 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宏伟事业中，有您的一份贡献！

 可敬可亲的父亲啊，您和您的爱，是儿心灵的圣地，情感世界的乐园！儿常常深情吟唱那首著名的歌曲：“不论我去到哪里，总不忘父（母）亲慈祥的笑容，最最忘不了父（母）亲那关怀的一双眼睛！”── 那是儿对您的崇敬，那是儿对您的思念！

 永别了，亲爱的父亲，永难忘啊，伟大的父爱是多么动人心弦！儿孙们相信，“永别”仅指今生和人间，当在天国相聚，逢来世全家团圆，我们还要做您的儿孙！那时山花烂漫，您定会重享天伦，再得永年！

 您放心地走吧，挚爱的父亲，儿孙们都事业有成，幸福美满，我们将牢记您的期望和教诲，永远延续我们家族的承传！

 您放心地走吧，我们的父亲，我们将永远把您怀念！ 您在天国定会幸福 --- 那是上天的恩惠和嘉勉，因为，贯穿您多彩人生的，是善良和真诚，成功和荣誉，艰辛和奉献！

 安息吧，亲爱的父亲！

               儿 亦孝  并代表您的全体儿孙们  

    在成都殡仪馆 父亲遗体告别仪式上宣读  2012年8月 10日                            

*）我们回家探望父母多在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