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金婚(1961.2.4---2011.2.4)
一个人的金婚 (1961.2.4---2011.2.4)
我和赖万宁(小力)相识于1946年4月25日。从10岁起,我们一起度过了青梅竹马的童年。1961年2月4日结婚,我嫁给一个视我如宝的小力,演绎了从两小无猜到两鬓斑斑,唯美的童话故事。我们曾相约两人携手走过金婚,你我相依!有你相伴,直到老…… 然而,人生无常,不是每个美丽的开始都有完美的结局。我们只有相伴33年的缘分,我的小力已不幸病逝17年,所以我的人生就有了那么多的痛与悲,苦与伤。
岁月蹉跎一晃五十年过去了,感叹人生有几个五十年?今天是我和小力人生最值得纪念的日子——金婚纪念日。金婚是一个甜蜜、幸福、温馨、浪漫令人向往的节日。茫茫人海,相识是缘,相知是巧合,相伴注定是天意。我们一岁就曾相遇,从青梅竹马到两情相悦,从初恋到结婚,成为幸福温馨的五口之家,是典型一辈子谈一次恋爱的爱情,人生难得的和谐与圆满。我们共同走过半个世纪,经历过解放前的四十年代和新中国成立后的五十年代,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经历了我们相依相伴共同生活的酸甜辣苦。我铭记了你忠贞不渝的真情和美好,铭记了五口之家的幸福。
小力36岁在干校劳动突发心梗,这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很多病友们都先他而逝。他说:“厄运好比是上帝给他出的一道试题,测试其灵魂的品质,我要再活20年,陪你把孩子养大。”他把命运的转折当作一种人生使命来接受,并勇敢面对。小力那颗伤疤累累靴形的心脏,95%冠状动脉堵塞,是经历十几次住院,六次心梗抢救的幸存者。二十二年来,他用每一天的生活和每一秒的呼吸演绎着生命的奇迹!他和我一起把三个孩子培养成才,实现了生命的承诺。为了做心脏搭桥手术曾在阜外、人民、安贞住院,想尽办法垦求主任为他手术,连国外专家也因手术难度大,不愿冒风险。面对小力的病痛,却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待科技的突破,期盼着发生奇迹!如今,科技的迅猛发展,普遍应用心脏支架、心脏搭桥手术,十年前就可以做心脏置换手术,曾经的幻想都已成为现实,手术成功率很高,他们幸运的活在世上,令我好羡慕,只可惜小力没能等到奇迹,留下又一个永远令人心痛的遗憾!
小力是我今生最初•最后的爱人,我是传统的女人,在遇到小力之前,我从未想到要结婚;结婚之后我从未后悔。“爱,就是相守一辈子。”一个女人只有到老了,还有钟爱她一生的男人守在身边,那才是幸福的。可惜,我是不幸的人,在这寂寞的人生,我与身后的影子相伴,默默地向着终点一个人独行。你虽然已静止在时光里,然而,你的灵魂与我同在!有一个懂我的你陪着已足够。爱,让两个单纯的人变得曾经沧海。流年清浅,没有人握得住天长地久,然,念在心头。“曾经沧海难为水”,心里装满了小力,自己走不出来,别人也进不去。因此,我耐得住孤独和寂寞,始终坚守着我俩深沉而执着的爱,我不慕浮华,关闭了自己的心门。你一生为我执著,我一生为你坚守,你不离不弃,我生死相依,永远洁身自好忠贞不渝,以报答小力的一片深情。
人在受伤时,总喜欢用已逝的美好来抚平哀伤,因而,怀旧未尝不是一种心理疗药。我又忆起生命尽头的最后一次,最后的晚餐、最后的话、最后的凝望、最后飘落的海棠花……我甘愿孤寂,一个人想你写你,一个人含泪的哀悼,一个人肝肠寸断的怀念……都说这是人生的凄凉和残忍。世上真正幸福的婚姻如此稀少,一生中能遇到爱我和我爱的人是幸运的,幸福的,完美的。我为今生能有一个最心疼最珍惜我的人而欣慰,生命中曾拥有相濡以沫的真爱,吾此生足矣!
每年的这一天,都触动着我心底的回忆和怀念。在这伤感的纪念日,思绪不断地穿越时空,我只能在此与你的魂灵对话,享受在魂灵的游弋中的寄托。天上人间,阴阳殊途,却难断挚情。我陋室独坐,思绪一下子回到了50年前,百事萦回,哀思无限,刻骨铭心的往事呼之欲出。我的心沉浸于回忆的美好与悲凉,有欢笑、有感动、有苦涩、有挣扎、有眼泪、有痛苦和哀伤。岁月匆匆,几多留恋、几多感叹,往事难以释怀……往事像电影一般在眼前一幕一幕地重演,你的音容笑貌深深扎根于我的脑海之中。独自在悲伤中体悟生命的脆弱及坚韧,重温快乐温馨的往昔,悲伤、痛惜、遗憾、思念各种感情和思绪交织纠缠在一起。自己的悲伤,只能说给自己,我除了思念伤感,还能倾诉些什么?命运只能让我在这篇小文中去感叹,去追忆这半生唯美的和声!
你在天上,我在人世间,我们离得那么远,我找不到你,看不到你,只能用我的心来感受你。回忆是我仅存的温暖,它是一把钥匙,它能打开所有的往事,装满了我们的欢乐·幸福·满足。在回忆中,有你,有我,有我们的点点滴滴。每一刻都是如此的美好,每一刻都是一首动人的情诗,每一刻都值得用所有的时光去回味……让我用余生去追忆你,死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我写出来,小力就存在。我拿起笔写日记,用你给我的记忆,串成一行行文字,抒写我的情怀,我的思念,我的喜怒哀乐……用心,用情、用泪写下的语句,汇聚了对逝者的万般哀思,将那些回忆和情感凝固在文字中,以释心怀。我孤单地面对荧屏,敲打着字符,思绪不断地穿越时空,走远了的记忆,逝去的光阴,思念的泪花,洒落我的字里行间。半个世纪刻骨铭心的往事呼之欲出,此刻,与我的小力分享金婚的快乐与喜悦,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小力一直牵着我的手,今天成为了昨天,明天又变成了今天,与我一起见证着懵懂的青春、羞涩的初恋,见证着洞房花烛,见证着相濡以沫....。从前的一幕幕光影再现,浮想联翩,把最美的一刻定格成最灿烂的记忆。情怀依旧真挚,往事并不如烟,往事愈来愈清晰,顽强地在眼前闪现:第一次的海棠花,第一次相逢,第一次约会,第一次通信,第一次漫步,第一次牵手,第一个家,第一次为人父母,数不清的第一次....。我们一生坎坷,聚少离多,小力心梗二十多年,经历多少风风雨雨,相互依靠扶持,心连着心,最害怕的可能只是他先我而去,好不容易实现全家“在一起”的心愿,我们家又有了第三代。他突然猝死,一声不响地撇下我走了,生死离别,就在一瞬间。如梦泡影的幸福之后,又怎能不感叹:太美的花朵容易凋谢,太美的爱情容易走远,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易失去。“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仿佛感情越深就越不能长久,越想相守一辈子,却只有33年相伴的缘分。时光纵然流逝,但是所有的记忆就像烙印一样镶嵌在了我的心底,我掉进了记忆的深邃里,爬不出来。独自悲伤于自己的悲伤,晃若间,已有十七载。刘墉说过:“真爰是过程,而不是目的。一个未能完成或无法完成的故事;也许是一个缺憾,但也光华美丽!”
在冬日里小力最喜爱水仙花,每年冬天都把水仙花放在书桌。水仙的花语是忠贞的爱情,我特意选择水仙花纪念我们的金婚。为了让水仙花在2月4日盛开,我把水仙放在阴冷的阳台,水仙花含苞欲放,前天刚移回房间。今天,水仙花盛开,淡雅清香,绽放出生命之美,我数了数竟然是17朵水仙花,正巧纪念你走了17年。寓意至深,是又一次的巧合,还是水仙花有灵?令我激动不已。我望着那洁白的花瓣,一簇淡黄的花蕊。白,是那样纯洁,不染些许凡尘。那簇淡黄,略带忧伤……我的泪忍不住一滴一滴地落在水仙花瓣……
今天是一场特殊的一个人“金婚纪念”,1961年2月4日—— 2011年2月4日(我们结婚33年,你离世17年共50年)清晨,我擦拭了小力的塑像,供奉17朵水仙花,寄托我17年的哀思。由花思人,此刻的心情难以用语言表达……我拿出珍藏你遗骨的八音盒,伴着你送给我的“日瓦格医生”乐曲,捧出你的蝴蝶般的白骨久久凝视,轻轻地对你诉说:小力,你陪伴我半个世纪,让咱俩一起庆祝我们的金婚吧!今天17朵水仙花为你绽放,为我们的金婚盛开。谢谢你与我相伴和曾经最美的年华,今生有了你,生命何其美妙!家里的每个房间都有你的相片,书柜摆放着你出版的书籍、手稿、纪念册和相册。无论我走到那里,你始终陪伴在我的生命里,与我们一路同行,在我心里你从来没有远去,你在我的记忆里生生不息历久弥新。
我俩都属鼠,你说过:“咱俩是一对小小的老鼠,笨笨地相爱,傻傻地依偎。即便大雪封山,也可以窝在草堆紧紧相拥……”你还说:“我们是老鼠家族,我是鼠老大,鼠爸;你是鼠妈;我们还有个鼠儿子。”我在英国参观莎士比亚的安妮小屋时,在二楼发现一幅可爱的鼠爸鼠妈画片,好像是为我俩的私人定制,这是我们一直渴望得到的,鼠爸,你一定会喜欢。我把鼠爸鼠妈画片放在你的塑像下,作为一对老鼠的金婚纪念。思念是一张邮票,从鼠妈心灵深处寄到天上,里面封存着鼠爸鼠妈刻骨铭心的爱,鼠爸,喜欢吗?
1994年你走了,最痛的不是离别,而是离别后的回忆。无论我怎么挣扎,一直挣脱不出那美好的曾经。世上不再有你,却又无处不是你,我一直守着你,在记忆深处寻找着残留的幸福。17年的岁月像一条河,把我们永远地分开了,你在彼岸,我在此岸。从此天人永隔,一个人的世界,除了手臂还有空气拥抱着自己。相逢只能匆匆在梦中。回想你最后的挥手和期盼的眼神,那一幕令我心碎,那悲凄的画面却如影随形……
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庆祝我们两个人的金婚,一个人的庆祝已经变成悲哀的结局,变成泪水的哀悼,变成肝肠寸裂的怀念。人生的残酷与不幸,悲哀与绝望,痛苦与思念,将一生一世伴随着我们渡过你不在人世的寸寸光阴,销蚀着生不如死的悲哀残年。
我们原以为能相伴终老,哪怕是再苦再难,都将不离不弃。可走着走着你就不辞而别,徒留悲痛,哭伤了漫长的岁月。丧夫之痛,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感觉依然遗留在我的心头,无边的寂寥和愁绪泠月般地浸蚀着我的心田。孤寂,痛苦,惆怅,无奈,麻木,苍白,心凉……无限感慨,感慨无限。此文承载着我俩情感的两极: 昨日之极乐,今日之极痛。最后引用小力曾为我抄写的“长恨歌”里的一句:“天上人间会相见。”你等着我!
祈福你在在极乐世界里安享快乐!
永远怀念你的小燕 2011年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