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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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力以:我所知道的陈原

发布时间:2010-10-25 09:42:58      发布人: 天堂天使
  10月26日凌晨,商务印书馆杨德炎急速来电话,告知陈原走了,我心中为之一震。实际上他住院多时,早有预料了。他是我的知心朋友之一,不免有多少往事涌上心头,难以忘却。

  上世纪50年代初,当我调入中宣部工作时,就和他有来往。开始他在人民出版社工作,以后又调到文化部出版局,“文革”动乱以后,直至他被派到商务印书馆,我一直都和他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是一位有造诣的学者,知识广博。他对出版编辑,深有研究。他读书很多,文史哲经,包括地理、国际与音乐,样样通晓。他是语言学家。他有多种著述问世,而且深受读者欢迎,他会英语,还会世界语,真是少有的一位才子。

  “文革”中,他既是“走资派”又是“臭老九”,他受到无情的批判和折磨,但他不灰心。70年代初,周总理信任徐光霄,将徐放在国务院出版口,就是后来的国家出版局,徐为主要领导,他是有丰富经历的好同志。1972年以后,徐从干校调回几位老同志到出版系统工作,其中就有陈原。陈原作为国家出版局领导小组的成员,被派到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联合办事处(当时中华、商务合在一起)主持工作。但是,在那个年代他很难工作,一会儿“反回潮”,一会儿“批林批孔”,实际上斗争目标都是对着担任领导的老同志。

  那时一有风吹草动,就把那些重新走上工作岗位的老同志,再提出来重作批判。

  出版系统的同志们还记得,在1974年,“四人帮”姚文元及其得力干将迟群,借助“燎原煤矿工人评论组”所谓对《现代汉语词典》(试行本)中一些概念的解析,是什么“尊孔崇孔思想”,横加批判和指责,其矛头就是针对着当时主持业务工作的陈原。陈原对那些胡言乱语,当然不服,任其大字报糊满全楼全宿舍,他愤而不怒,沉着气儿,不声不响。他有这样的长处,含而不露。任风吹雨打,我就是“岿然不动”。他默默地,继续抓他的业务。

  当时大家觉得总是闹也不是办法,总要做些事。几年来好像什么书都不能出,在外宾来访时,客人送我们一部大词典,我们也只有回赠一本新华小字典!这种情况不时受到周总理的批评。于是在陈翰伯的发动下,就搞了一个出版词典的规划。这与陈原的想法一拍即合。当时就在商务印书馆由陈原主持,成立了词典规划小组,调集几位同志一起工作。1975年邓小平出来工作以后,有一段暂时安定的政治气候。此时国家出版局向国务院写了召开中外语文词典编写出版规划会议的请示报告。这个报告经当时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邓小平同志批准。会议就在1975年5月于广州举行。

  会议由徐光霄主持,翰伯和我都是会议的领导成员。本来陈原也应是领导成员,但因“四人帮”有上述的作祟,会议又印发了那份所谓“尊孔崇孔”的材料,他被排斥在领导成员之外,他是何等心情可以想见。但他很有涵养,埋头工作,他出面抓规划分工与落实,十分认真。他与承担任务的省市出版单位的同志谈话,工作任务很重,非常辛勤。

  如何编纂词典,以什么思想来编纂词典,在会议上发生了争论。一些人认为编写词典要强化阶级斗争观念,连桌子、板凳都要突出阶级斗争,要“把无产阶级专政落实到每一个词条”,许多同志不同意这种意见。由于当时形势,在会上没有展开争论,但在小组会上,还是有不同的声音,认为那些认识是错误的。陈原觉得那些同志很无知,认为他们的观点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但他不露声色。而我们常在一起议论,翰伯、陈原和我三人经常谈论这种观点,有时我们指着沙发,开玩笑地说,这些“走资派”能坐吗?干部、工人能坐吗?沙发不是资产阶级坐的吗?陈原乐不可支。

  广州会议,落实了词书的出版规划。最后的报告,还经过在重病中的周总理批准。规划中的汉语词典,有几部大型词书,是必须保证的。《辞海》是毛主席亲自指定由上海来搞的,已有成熟的稿本,应由上海修订后出版。还有三部词书工程较大,一是《汉语大词典》;二是《汉语大字典》;三是《辞源》的修订。翰伯、陈原和我三人,也有商量,翰伯除统管全局外,还偏重管《汉语大词典》,我分工去抓《汉语大字典》,陈原则负责《辞源》。《辞源》本来就是商务的任务,由他负责也顺理成章。但是也不那么简单,《辞源》由广东、广西、湖南、河南四省区和商务共同负责。陈原要代表国家出版局在几个省中运作,工作也非常艰苦。事经九年,终于完成,取得正果。人们不会忘记吴泽炎先生,他协助陈原工作,他全部身心献给《辞源》,其功不可没。

  陈原编纂辞典,有丰富的经验,他有一套系统的理论,如《划清词典工作中的若干是非界限》,这是他1977年在修订《辞源》工作会议上的讲话,后收在他的《出版文集》中。这篇讲话到现在,都可作为编写词典的教材。对编写辞典的原则,他作了理论的概括。他的讲话,语言丰富,逻辑力很强。那是10年动乱刚结束的一年,在这篇讲话中,他对“四人帮”的批判无比深刻,对其帮腔帮调,描绘得淋漓尽致。他说:“四人帮”的“帮八股”,我们可亲自感受多了。他们专横武断,抽换概念,胡言乱语,借古讽今,含沙射影无以复加。“在词典工作中‘帮八股’表现最突出的有三点:一、是言之无物,又长又臭;二、是穿靴戴帽,千篇一律;三、是弄虚作假,欺骗读者。”

  陈原在出版工作中,另一贡献是组织出版外国学术著作。为中国读者介绍西方名著,一直是商务印书馆的任务。建国以前,商务印书馆为此做过不少的工作。50年代,中宣部将翰伯调到商务印书馆主持工作,重要的一环就是要他领导外国学术著作的翻译出版。他到商务以后,制定了一个庞大的规划,包括马克思主义三个来源的著作、资本主义各国启蒙时期的著作,以及近代、现代各流派的学说,列入规划达1614种,规模宏大。“文革”前出了一部分,但10年动乱,规划被迫停止。开始制定此规划时,陈原亦参与其事。70年代初,陈原被派进入商务,“文革”以后陈原就着力抓了这件工作。他清理了过去出版此类书的单行本,包括解放前商务出过的,经过整理,陈原定名为《汉译世界名著丛书》,这套书涵盖西方古代以来至近代、现代的哲学、政治、经济、历史各个方面。他认为这许多书的作者,都是一个时代、一个民族、一个阶段、一个思潮的先驱者、代表者,其影响不言而喻。这套书日积月累,到现在已经陆续出版了400多种,这不能不说陈原为此项重要工程的开辟和接力,做出了贡献。

  1984年陈原已经调离商务,任命到中国语言文字委员会主持工作,但他仍在商务兼任顾问,他继续抓外国学术名著的规划。这年3月14日,胡乔木同志向小平同志汇报工作,小平同志提出要系统翻译出版外国学术名著,这次讲话的传达,引起出版界和知识界极大的震动。陈原代表商务印书馆连续召开学者和翻译家的会议,讨论商务重新制定规划,贯彻小平同志的批示精神。这时我已经由国家出版局调回中宣部工作,我参加陈原出面召开的会议,在这一段我的工作也主要是忙这件事。

  小平同志谈到翻译世界名著时说:“这个工作很重要,需要用几十年的时间。除了组织国内人力进行翻译,还可以在英国、日本、西欧分别成立编辑部,组织外籍华人和华侨中的学者进行这一工作,订立合同,稿费从优。”

  陈原为贯彻小平同志批示,真是雷厉风行。他认为商务要把这件事作为“压倒一切的任务,是无可争议的任务,全馆上下都要明确这个任务的重要性,都要想办法去完成它。”为此,邀请学术界知名人士,多次议论,还在香山举行大型学术会议,讨论制定长期规划和如何具体选书和进行翻译。在商务印书馆内部,他调动全馆的同志,献计献策。

  对于如何撰写西方学术名著的序文,陈原特别强调,对序文要提高质量。他认为要有学术性,“不要骂人,也不要吹捧,一定要有学术气氛。”对于西方现代学术,强调要严谨对待,在发行方式上也要讲究。写序文要遵照小平同志的指示精神。小平同志说:“政治问题上要维持和发展友好合作关系。对他们的理论、思想观点,我们不替他们宣传。他们自己宣传什么,主张什么,我们不作评论,不同他们争论,更不要像过去那样公开地批评他们。是对是错,由他们自己去判断。”(小平同志1984年3月14日的谈话,在新出的《邓小平年谱》中已有记载。)

  陈原做事非常认真负责,他不愧为知识界和出版界的一位优秀的共产党员。

  陈原走了,他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中国的文化事业,为祖国的兴旺发达,为新中国出版事业的繁荣昌盛,苦心追求。他有如一头黄牛,忠心耕耘,直至生命的尽头。陈原!你是我的挚友,我余年不多,我终生向你学习。

痛 失 良 友 陈 原

■范用

  陈原同志辞世,我很悲痛。他受病魔折磨,在病床上躺了好几年,如今解脱了,得到安息。

  我知道陈原这个名字,还是在抗战时期,买到他编的一本歌集。我爱唱歌,那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年代,心灵跟随歌声跳动。

  后来我们同在三联书店工作,还同住一个宿舍,成为邻居,朝夕相见。

  陈原是语言学者,留下厚厚的好几卷语言学著作,不因袭旧说,有许多新的见解。他又是写杂文的高手,那些关于书写人的文章,写得隽永有味。

  “文革”期间,陈原、陈翰伯、范用我们仨被打成“陈范集团”,一起挨批挨斗。在一次抄家后,陈原、余荻夫妇说活不下去了。我耐心劝说,我们都得挺住,看到“四人帮”的垮台。打倒“四人帮”后,我们一起创办《读书》杂志,陈原任主编。这本杂志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如今已经出了三百多期。广大读者会永远记得陈原。

人 民 不 会 忘 记 他

■方厚枢

  我于1962年调入文化部出版事业管理局出版处工作,陈原时任出版局副局长主管出版工作,因而经常受到他的教益。1974、1975年期间,陈原协助陈翰伯主持制订中外语文词典十年规划,我参加了规划小组,在陈翰伯、陈原的直接领导下工作。1975年8月,中外语文词典十年规划经病中住院的周恩来总理批准、国务院发文下达后,我在国家出版局长期负责辞书出版管理工作。在和陈原多年的接触中,亲身感受到他的知识广博、言辞风趣通达,是个很易亲近的学者型领导。粉碎“四人帮”之后,陈原在推动我国辞书出版事业的繁荣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这里仅举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两件事为例。

  “文革”时期,由于林彪、江青一伙的形而上学猖獗,极左思潮泛滥,人们的思想被搞乱了。受到影响较深的词典编纂人员,曾经提出一些极左的口号,什么“要把无产阶级专政落实到每一个词条”,“将帝王将相、陛下、太监、僧侣的词汇统统从词典中清除”,“让词典成为宣传毛泽东思想的政治教科书”,词典的修订工作“要用革命大批判开路,以阶级斗争为纲”;1974年“四人帮”对《现代汉语词典》的大张挞伐后,对词典编纂工作造成十分恶劣的影响。例如“洋葱”原释义为“一种可供食用的植物”被斥之为“客观主义”,应该加上“它具有叶焦根烂心不死的特点”,以警示读者“那些走资派正如洋葱一样‘人还在,心不死’,回潮复辟,势在必然。”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四人帮”被粉碎后,分清词典工作的路线是非,思想是非,理论是非,肃清“四人帮”的流毒和影响,成为词典工作者一项重大的政治任务。

  1977年11月1日,由商务印书馆会同广东、广西、湖南、河南四省区联合进行的《辞源》协作第四次扩大会议在湖南长沙举行。这是“文革”结束后,清除“四人帮”极左思潮这些年对词典工作的干扰和影响的一次拨乱反正的重要会议。陈原经过认真准备,代表国家出版局的《辞源》修订工作领导小组在会上做了长达7个小时的讲话,提出了在词典工作中肃清“四人帮”的流毒和影响,要注意划清十个方面的界限。只有思想是非分清楚了,才能使词典工作大干快上。这十个方面的界限是:要划清词典和政论的界限、客观态度和客观主义的界限、要有时代精神和为当前政治斗争服务的界限、相对稳定性和反对新生事物的界限、尊重语言规律和所谓“封、资、修的大杂烩”的界限、古为今用和复辟回潮的界限、洋为中用和崇洋媚外的界限、开门编词典和反对专家路线的界限、辩证法和形而上学的界限、革命文风和“帮八股”的界限。

  陈原的这次讲话理论联系实际,以大量事实例证从理论的高度对所探讨的问题作了深刻的论述,有力地批判了“四人帮”对词典工作造成的干扰和破坏。这一讲话在词典界广为传播,对肃清“四人帮”的流毒和影响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中外语文词典十年规划中规模最大的汉语辞书《汉语大词典》的编纂工作从1975年上马后,到1980年秋,上海、江苏、浙江、山东、安徽、福建五省一市已有20所高等院校和部分老年中学教师、社会人士近400人参加。大词典由陈翰伯担任领导小组组长(后改称工作委员会主任),罗竹风任主编,并成立了编辑委员会,聘请了以吕叔湘先生为首、由全国知名的14位语言学专家为学术顾问(陈原是其中之一)。几年来,编纂工作取得了一定的成绩。粉碎“四人帮”后,出现了一些新的问题与矛盾,一是编写工作长期性与编写组人员临时性的矛盾,二是教学、科研工作与编写工作的矛盾,三是编写人员分散与集中的矛盾。同时,作为国家重点科研项目,措施不落实,人员不稳定,离心力较大,以致编纂工作开始出现疲沓、涣散的情况。在1980年11月的关键时刻,《汉语大词典》编委会决定在杭州召开第二次会议。陈翰伯1978年7月后被国务院任命为国家出版局代局长,为出版工作的拨乱反正日夜辛劳,因工作过于劳累,至1980年脑血栓再度发作,正在住院治疗,不能到会,便委托陈原以国家出版局党组成员的身份到杭州参加会议。他先后在会议开幕时、会议中间和闭幕时做了三次讲话,对《汉语大词典》的重要意义、与其他大型汉语辞书的主要区别和特点、在编纂工作中应注意的问题,以及编纂大型词典的甘苦、如何对待编纂工作中出现的困难等谈了意见,三次讲话整理出的纪录共1.6万字。特别是11月25日会议闭幕时的讲话最为精彩,虽然他讲话开始时自谦地说:“我今天先讲一段官话,然后讲一段空话,最后再讲一段废话”,但讲话的内容生动风趣,在短短的半个多小时内就获得全场人员八次大笑和热烈鼓掌,会议的气氛十分活跃。在谈到《汉语大词典》的重要意义时他说:“我们这部词典和其他重点工程,是一项了不起的文化基础建设工程。我认为它的影响不只是一代人的,而是千秋万代的。在这条战线工作的同志,是四化工作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们的工作应该受到足够的重视和尊敬。他们的自我牺牲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在谈到编纂词典特别是大型词典的艰巨性时,他提到吕叔湘先生昨天的讲话中谈到外国有一位院士说的“谁要是犯了错误,最好就罚他去编词典”的例子。陈原说:“我说编词典的工作不是人干的,但它是圣人干的。”“咱们干词典的就是圣人!喔哟,那阵子《现代汉语词典》中‘圣人’这一条挨批评得厉害,我现在又来复辟了。他牺牲自己,为别人的幸福,为国家的四化,为我们民族的光荣,为我们民族文化的积累,为整个民族科学文化水平的提高做出贡献。历史不会忘记这些圣人,人民也不会忘记这些圣人。这些圣人一时可能得不到人们的尊重,但终究会有人知道他们的。”

  正如陈原所说的那样,他对繁荣我国辞书出版工作所做出的重要贡献,历史是不会忘记他的,人民也不会忘记他的。

  (2004年11月3日参加陈原同志遗体告别后所记)

“盯住前人,想着后人”
——回忆陈原先生出版观

■李景端

  与有些人相见次数并不多,但他的一些话也许会令人铭记一辈子,陈原先生就是这样一位长者。

  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陈原先生应聘担任《译林》杂志的编委,我就是由此结识他的。1980年春,《译林》创刊号后觉得已聘的编委多是翻译界的,希望增聘几位出版界专家。当时江苏省出版局副局长鲁光向我推荐刚与她一齐出访英国的陈原。我虽早知陈原的大名,但那时《译林》因刊登《尼罗河上的惨案》,刚刚无辜地被人向高层领导“告了一状”,因而正面临很大的压力,我担心请陈原当编委恐有难度,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来到商务。谁知与陈原一见面,这种顾虑就打消了。当我说明来意后,他很爽朗地说:“我很少看侦探小说,有人上书后我特意看了一下《尼罗河上的惨案》,觉得除推理较严密外,反映英国人处世原则与思维方式也较真实,这对认识英国社会有好处。”听了这样评论,我很受鼓舞,并向他汇报了办刊的改进意见,他听后马上表态接受当编委,还叮嘱我:“既出书,又办刊物,这是商务的重要传统。刊物办好了,不仅会给出版社扩大影响,还会发现和吸引一批优秀的作者。地方出版社过去很少出翻译作品,你们《译林》这个头开得好,把地方积极性调动起来,翻译出版才能繁荣。”我没料到与陈原的初次见面,就有如此圆满的收获。我既为自己运气好感到庆幸,更为陈原先生敏锐、深邃的洞察力,以及平易近人的长者风范而由衷地敬佩。

  这一次讲话当然对我鼓舞巨大,但是对我震撼更大的却是陈原同我的第二次谈话。那些年我与陈原多是通信联系,难得见面。1991年,《译林》杂志已经发展为译林出版社了。为了请教办社的思路,我又一次造访陈原,我汇报了《译林》杂志与译林出版社的关系,提出要以创“译林”这个品牌为目标。他听后问了社里经营方面的几个问题,随后说:“《译林》杂志以介绍外国通俗文学起家,你们把握得还不错,但是现在作为出版社,就不能仅仅这样了。出版怎么干?想起挺复杂,其实也简单。新闻是关注‘现在进行时’,出版则要更多地关注‘过去时’和‘将来时’。干出版,就是要‘盯住前人,想着后人’。所谓‘盯住前人’,就是要重视传承古今中外前人也包括今人的文化成果;所谓‘想着后人’,就是要想着你的出版能给后人留下什么。”陈原还举了商务一些实际事例,来说明善于吸收文化遗产和保证出版物健康的重要性。这个比喻,这种提法,听来既新鲜,又令人触动,对于那时刚当社长不久的我,仿佛在一团乱麻中理出了线头,但一时又说不清楚,于是又恳求他指点具体一点。他笑答:“具体主意得靠你们自己拿。不过,既然是对外开放,我们要看到外国,也要让外国看到我们,翻译出版在对外开放中是个重要角色。”就这些看似平常的话,着实使我有开窍之感。陈原以英语不同的时态,来比喻新闻与出版的关系,显示出他作为一名翻译家特有的敏感;而他以“盯住”、“想着”来概括出版的任务,更是他作为老出版家的经验之谈。

  这次谈话之后,我在社里大大加快译林版世界文学名著出版的进度;后来又组织了《追忆似水年华》、《尤利西斯》等体现世界优秀文化成果的外国文学的出版;在80年代后期,当外国淫秽低俗读物一度充斥市场之际,译林没有跟风牟利;特别是还甘于赔钱,出版了英文本《老舍文集》等一批外向型图书,这一切应该说,都或多或少受到陈原先生那次谈话的启迪与影响。

  陈原先生是一位有卓识远见的成熟出版家,具有独到的出版理念和丰富的出版经验,上述回忆,仅仅是他的出版观当中的一部分。不论他的那种比喻和概括是否准确,但都强调了出版人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这无疑是应该铭记和发扬的。

  陈原先生走了,但他的精神和人格魅力,将永远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出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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