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攻前夕
总攻前夕
1978年9月的一天,我站在43军通讯营的山头上举目远眺,但见洛阳龙门风景区人流穿梭,五颜六色的服装像无数朵小花飘来飘去,显现出游客的悠闲和平和。巨大的佛像巍然镶刻在高高的崖壁上,端庄慈祥。山头上,苍松翠柏,清秀碧绿。伊河水闪着银光,环绕着龙门,穿过大石桥缓缓流淌,如一幅美丽的图画展现在眼前。突然,天空中一架军用直升机轰鸣着从我头顶上呼啸而过。我不由暗想:哎呀!有紧急情况?飞机落到了军部。
果不然,第二天,43军通信兵集训停止训练,我立即归建,回到了方城县。
此后几天,我外交部、全国人大等部门严重抗议越军侵我边境杀我边民的庄严声明接踵而至,并通过广播发往全世界,一场自卫还击战的大幕即将拉开。
“同志们:中越一战在所难免,从今日起,将扩充兵员、准备物资、战前训练、开赴前线,我们是共和国的军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将严格训练,严格要求,随时做好上战场的准备。”连长战前动员。
警通连一分为二。分别成立特务连(有侦察排、工兵排和警卫排)和通信连(有有线通信、无线通信和运动通信)。晋宗献分到了特务连任侦察班班长,我留在了通信连任骑兵通信班班长。
战争的气氛与日俱增,随然进入冬季。但好像日常的太阳光芒是火辣辣的,西北风吹的一阵紧似一阵,行走的脚步是大步流星。投弹、射击、奔袭,进攻、防御、遭遇战,迎新兵、备物资、配武器等,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战争准备。
一个夜晚,一轮圆月高挂天空,把田野映射得空旷银白。草丛中蛐蛐不时地发出“叽叽叽”的低鸣,偶尔有群夜莺从头顶掠过。零点刚过,我连已把各种留在后方的物资集中保存,干部战士全副武装,成三路纵队悄然走出营区,穿过县城,沿着一条简易公路,按预定的行军序列前进,赶往南阳市北边云阳火车站乘车南下。日出东方,队伍像一道绿色的洪流向前涌进。步兵们扛着枪,背着沉重的背包,成几路纵队向前运动。火炮全有军马驮载着,经太阳的照射,发出道道亮光。其铁蹄“嘎嘎嘎”地踩着地面,势如排山倒海般向前推进。 云阳车站,人员和军马已经登车,我站在半掩着的车门旁,默默地举起右手向站台上的人群挥动着。正在这时,不知是军马的感悟,还是天生的灵性,大黑马一声高亢的鸣叫,引逗得其他马匹一齐发出长长的嘶鸣,前蹄嘎吱嘎吱地拍击着厢底,是那么的雄壮,那么的有力。军列加足马力冲出车站,好似一支利剑,沿着笔直的铁道,呼啸着向南驰去。
列车飞奔三天三夜,到达了南宁车站,在兵站吃过饭,我好奇地沿着站台向车头方向走去,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迎面碰上了三营的老乡刘丙森(同晋宗献一个村庄)。
“高山,哎呀!幸会幸会!咱们是同一列车。”刘丙森笑着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只见他方正的脸上透出一股英气,粗粗的眉头下有双有神的大眼睛,挺着胸脯,斜挎着一支54式手枪。这是干部的标志。
“祝贺你!你真行!”我夸奖地问:“现在担任的是什么职务?” “我现在是三营3机连司务长,成天是野炊和后勤保障,还是挺不错的。”他笑着说。他看我仍是长枪一支,还没等我说话,就急着问道:“前一时期,咱们一块体检身体,我想你也提干了,怎么?” 我摇着头说:“不行啊!通信连无线和有线是主要通信工具,提拔他们快些。我们运动通信,不是主要通信手段,又没啥技术含量,不行啊!”还没等他再问,我就接着说道:“其实也没啥,证明咱还是不中呗!刚加入党组织,要经受住组织考验啊!”
“咱们一块来的,好几个都提干了,战场上可能见得着。”他说。 “咱们战场上见。如果见到老乡,代我向他们问好。”我俩紧紧握握手。因停车只有30分钟时间,匆忙惜别。
386团在广西东门公社进行战前思想动员、山地训练、召开誓师大会、补充物资等活动,在一个午后,全团由集结地域按行军序列摩托化向待机地域开进。
车队出了东门,沿着一条简易公路向前进发。路面高低不平,解放牌汽车宛如久经沙场的战将,一直速度不减,熟练地穿梭在崇山峻岭间。
山顶上,我透过车篷帆布的缝隙向外张望,绿树郁郁葱葱,山花竞相开放,一片绿的海洋。一会儿,车队行至深谷,两旁山势陡峭,云雾缠绕。汽车逐渐向上盘升,沿着曲曲弯弯的山路快速行进。
南方的天气说变就变,下午还是晴空万里,傍晚就下起蒙蒙细雨。车队行驶了七八个小时,穿过多条河流,翻过多座大山,半夜时分到达了目的地。一处土坡旁,汽车后厢板借势放平。军马靠着手电的微弱光亮,一步步从车上走下来,拴在一处临时搭建的马棚里,支起耳朵,惊恐地啃吃着草料。
我紧握着冲锋枪,和小申一道喂马和站岗,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抬头向四周观望,只看见一片灰蒙蒙的夜空,周围黑漆漆夜茫茫。那可能是山头吧?还是个山坳?我猜测着。不知是什么鸟在四周飞来飞去,让人毛骨悚然。
我轻声对小申说:“这里距前线不知多远,要多留点神啊!”
突然,前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并有呼哧呼哧在泥泞中行进的脚步声。“注意!有人!”我俩警觉地望去,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
脚步越来越近,声音断断续续,语言是汉语,好像耳熟。
我俩隐在树后,大约有十多米处,壮着胆子以低沉的声音叫道:“站住!口令?”
对方好似愣了一下,接着说道“马到!”, 反问:“口令?”
“成功!”我回答道。是自己人,今晚的口令是“马到成功。”
我走向前去,对方冷不丁用一个小手电照在我的脸上,让我睁不开眼睛。
“是你?高山!”
“晋宗献!” 我也叫出对方的名字。
“你这是上哪去?”我急切地问道。
“到团部去,汇报情况。”
“你不是提前上去一个月了吗?怎么样?” 我知道侦察排已提前一个月出发,深入敌后侦察,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我很想知道前方的情况。
晋宗献接着说道:“他妈的,危险啊!我一个月深入 越南境内侦察18次,好几次被敌人发现,子弹从我身旁‘嗖嗖’地飞过,就是没打着我。危险吧?我命大!”他说着,好像一种自豪一种荣耀。
“18次?”我小声问。
“是呀,基本上摸透我团进攻方向上敌人的兵力部署,火力配置,只等着发起总攻了。”没等我说话,他告诫我说:“高山,你可要注意点,越军他妈的鬼着呢,连年打仗,挺贼!”
黑暗中,我点点头。
“不说了,我还得到团部去呢!再见!”还没等我多问,他就急着要走。“多保重!再见!”我的手被他握得生疼。
望着晋宗献消失在夜幕里,我的心在问:18次?一个月?平均两天一次?厉害!厉害!我的脑海中迅速涌现出《渡江侦察记》、《奇袭白虎团》等影片中我侦察兵的精彩镜头,不知他们是深入敌后化装侦察?还是“捉舌头”刨根问底?还是秘密绘制地图,还是阵地前火力侦察?肯定是不深入虎穴,焉得虎子?
天空放亮,云雾缥缈,四周青山环抱。近处的山坡上,绿树丛中掩映着几间房子,几只公鸡站在门外“咯咯”地鸣叫着。在马棚的北侧,一棵直径约2米粗的榕树,枝条如半亩地大的雨伞,遮盖着下面的马棚和用木料支起的蘑菇状谷草,其根部向四周蔓延,深深地扎根于沃土之中。
我望着参天榕树,还想着昨晚晋宗献那睿智、豪放、勇敢、坚强的面容。
……
(本文系长篇小说《山魂》里的部分章节精选,作者高山系笔名。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