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姥姥写东西,开始的很早。那一年,固执的,拒绝使用安全带的姥姥,在一次刹车中伤了脚踝。从此,每晚笃笃地拐杖声消失了——从卧房挪移到客厅,砰地坐下,倒杯水,叹口气,再站起来,推开阳台的门,坐到星空里。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或者更久,在我入睡前,姥姥通常不会站起来。日复一日地失眠,日复一日地静坐,我想,院子里的每一棵树,每一颗星,都已认识了她。而当我知道失眠会导致老年痴呆时,脑萎缩已不可逆地夺走了姥姥的健康。那是2011年,回到拉萨,我写下第一段关于姥姥的文字:“你望着她的衰老,你念着她的虚弱,你试图驱走徘徊于她身旁的死神,手却穿牛头马面而过。那个倒数的时钟,仿佛悬于自己的头顶,诺诺的声音,竟似直抵极乐的回响。你便知她挂念着你,也盼你挂念着她。只是你终究无力,只能眺望着她的步步远离。”
为姥姥写东西,又开始的很晚。因为只言片语,不成文章。每次姥姥病重,试图提笔却又放下。如今姥姥走了,我本想等等再写,等眼泪不流,等骨灰落定,等有气力握着笔。我怕与众同乐,也不愿与众同悲。我自私地觉得,有那么一个时空,只有我和姥姥,我可以用我的节奏,一点点倾诉伤怀……
是的,必须写,早就该写了。若早一些,我还能读给姥姥听,能亲口跟她说我爱你。为什么没早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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