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青年作家知名记者戴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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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馆由[ 回家 ]创建于2012年10月01日

忆江南

发布时间:2012-10-08 14:23:53      发布人: 回家

1

 

首次见江南,是在数年前的一次户外人士聚会上。那时,一位个头不高、手持采访本的女子穿梭于众大侠中,不停地问问记记,职业特征非常明显。她,就是时任某报首席记者的江南。此前,我只是在报刊杂志上注意到这个常见的名字。

那次,探险家刘雨田意犹未尽,我们又换个地方小酌。几杯啤酒下肚,刘兄那粗大的手臂在我肩上猛然一拍,说是拜托我为他起草一篇墓志铭。这个话题刺激了江南的职业敏感,立刻又操起她的小本本准备挖掘。我则按下她的纸笔,适时浇灭了那位老兄的酒后情怀。那晚,我们谈得开心,但话题始终围绕老刘的探险生涯。事后,江南送我一本她写的《野马的低语》,以求“雅正”,我则认真拜读,从中品尝了这位蒙古族女子深切的大戈壁情怀。

她说:人情美与人性美,在每种生命体中都会有所表达。如果你认为那只是人类的专利,那就错了。野马尤其如此。

这是她成年累月徘徊在野马群中所得到的深切体验。

 

2

 

此后,她又游走在广袤无际的巴里坤大草原上,记录哈萨克牧民的生命史诗;穿行于阿尔泰山茂密的泰加林中,挖掘图瓦人奇特的生活故事;奔赴遥远的伏尔加河流域,追踪土尔扈特蒙古人的东归足迹……数年间,她之对于我,经常只是某个报刊上或某处原野上的一种虚拟的存在,并无晤面的机会。但,类同的心志使我们成为心灵之友,忘年之交。

今年5月,我赴阿勒泰参加一次政府举办的观鸟节活动,突然听到她在讲台作一场热情洋溢的演讲。此后两天,我们一起游走在阿尔泰山众多的河谷湿地中,她那绿装的身影一直跟随着我们的队伍,黑耳鸢、灰头绿、黑啄木、白腰杓鹬、黑琴鸡她兴致高昂地询问着、不屈不挠地记录着,不时为了写下一段感受而远远地落在队伍后面。趁这机会,我用远焦镜头拉近她,拍下一张倚在白桦树干上匆匆写作的照片。这就是存在于我心目中的她的典型形象,一种人不离本,本不离笔的职业记者的形象。但回到乌市以后,当我想把这张照片交给她时,她却又一次消失在不知是哪块广袤的土地上,无影无踪。

 

3

 

923日,手机屏幕上突然闪动着久违了的江南的名字。我接通电话,从遥远的塔什库尔干传来她断续的声音,邀我一起参加有关东帕米尔地区和塔吉克民族的民俗文化调研活动。我和楼兰学会秘书长何德修先生、剧作家程万里先生会齐,于24日中午飞抵喀什,与江南晤面,并于当日租车赶往塔什库尔干。令我不能忘记的是,这一路,她不断地提醒司机不要开车过快,不要开车打手机,细心周到地呵护着一行人的安全,令我感动不已。谁能想到,几天后,她自己竟会殁于车祸?

其后几天,我们曾一起拜访政府官员,走访塔吉克牧民家庭,观看塔吉克人的演出活动,踏访石头城遗址、吉日嘎拉旧石器时代人类聚落遗存、金草滩古墓群、以及古驿站等等。在此期间,江南的人脉资源一度令我感慨——这乡的塔吉克老奶奶是她的干妈,那村的塔吉克小伙子是她的大哥,什么时候该行贴面礼,什么时候该行吻手礼,她驾轻就熟,游刃有余。就连多喝了二两酒,她都有地方去酣睡一场,而无人知晓她的睡处。在她的这些塔吉克亲戚们的帮助下,我们行止自如,一路顺畅,收获颇丰。

在愉快的考察活动中,不免会有过往的回顾。一次,在盖孜河谷中,我提起她那本关于野马的书,她突然以外交部发言人的庄重语调声明,鉴于此书已经很难找到,她决定从我手中收回作为珍藏。而我,则以“自获赠以来本书就属于我的私人财产”作为回敬,并背诵了她的请求“雅正”的赠言作为法律依据。

此举令她呛水。

 

4

 

27日,我们途径布伦果勒湖回返喀什。在阿提坎布隆唯一的餐馆里吃唯一可吃的羊肉汤时,我失手把一碗肉汤连碗一起,跌进了何先生的汤碗里。尴尬的是,肇事者无恙,倒弄得何先生、程作家以及邻座的江南一身汤水。我正懊恼得要钻地缝时,受害者们却发出一片畅笑——那是我在高原上看到的我的同伴们最欢畅的一笑。那时,谁都不会想到,28小时以后,笑得像花儿一样的江南,就永远闭上了她美丽的双眼。

28日晨,已经在乌鲁木齐家中的我,接到她的问候电话。那时,她正在喀什的旅店里等待返回塔什库尔干。两小时以后,小燕子受她委托,又送来了国庆和中秋的双节礼物,那是产自她家乡和硕县的丁丁辣椒酱。中午以后,我想把处理好的照片传送给她,却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她了,当天傍晚依然如此。29日晨,我再次给她发送短信,仍未得回答。不久以后,电话中却传来程万里先生低沉的声音。

在为别人做好一切安排之后,江南,就这样匆匆地走了,走在即将到来的中秋和国庆前夕,走在她塔县的新事业正待展开之际,走在她坚实的人生道路正值宽广之时。

一位年轻人飞奔着的步伐,就这样戛然而止。

 

5

 

江南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在塔什库尔干县民间原唱歌曲大奖赛中,从演出开始到演出结束,从座位中排移到座位前排,她为每一位歌手的成功而欢呼雀跃。她两次冲上台去,为老人和盲人的演唱者捐献礼品;

江南是个勤奋敏锐的人,在白嘎吾勒温泉,当我们这里走走那里看看的几分钟内,她已经弄清楚了那座门可罗雀的销售亭内那位塔吉克姑娘的身世,并了解到了她在这个季节没去上学的原委。在写作领域,她的作品虽非等身之作,她却已是她那个年龄的作者中的丰产者;

江南是个亲和能力很强的人。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只是一个来自远方的客人,而她则不同。这里有她的塔吉克妈妈,那里有她的塔吉克妹妹,第三处又有她的塔吉克姑姑。她抱住一位老奶奶就行贴面礼,搂起满身尘土的孩子们就照相,仿佛她并非我们中的一员,而是个本乡本土的塔吉克后裔。

江南是个率性的人,她每每为了某种观点或理念的不同而跟人进行大声的争辩,哪怕对方是个学者或长辈,又每每为了某个问题上的理解或被理解而兴高采烈,如释重负。事是事,人是人,她的草原蒙古人的血统使她无法为了保持女性的矜持而含混了真理。

江南又是个礼数周到的人。她不啬驰行600里前来喀什迎接我们,又不啬花费两天时间亲自到喀什为我们送行。直到我们回到自己家里,仍能听得到她那来自1400公里之外的喀什宾馆的热情问候,并收到她差人送来的节日礼品。而当这一切都安排停当以后,她却永远地消失在东帕米尔高原那道美丽的河谷深处。

 

6

 

当我垂思良久,通过电话把噩讯传递给她的密友骆娟时,她失声痛哭。那时候,她正准备乘坐国庆当日的第一趟班机前往喀什,并马不停蹄地赶往塔什库尔干,把长假奉献给那片土地、那位密友。

当我遇到程万里先生时,他正神情恍惚地赶往幸福路江南家,去慰问她的丈夫巴太先生。瞬然间丧妻的巴太,刚刚从喀什飞回,又要赶回和硕去安排爱妻的后事。暂时,我还没有勇气把自己拍摄的江南的照片交给他。

当我四处联系小燕子时,却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她。我猛然间明白了,当她正在忠实地履行她的大姐姐交给的使命时,对方却已溘然长辞。从那一时刻起,她将陷入痛苦、落魄与繁忙的深渊。

当我接听何德修先生的电话时,他不停地念叨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这么快?怎么会这么快?是的,谁也无法回答。作为刚刚走完一段高原路程的忘年伴侣,无论是何先生,程先生,还是我,也无论我们曾有过多少人生经历,却都无法接受这种最无情的事实——三个白发人送一位黑发人。

也许,正如众人所说——天嫉良才?!

双节到来的乌鲁木齐,阴雨绵绵。江南,为了你的离去,朋友、天地同垂泪

                                                                                                     昆仑  2012-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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