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向晖传奇 ---约翰•吉廷斯
约翰•吉廷斯
熊向晖,也许是中共高层官员中最富传奇色彩的一位。早年,他是中共打入国民党高层的“卧底”。新中国成立后,他是资深外交官。然而,无论是基辛格的回忆录还是毛泽东传记,都没有记录下他的名字。直到1991年,熊向晖亲自撰写的回忆录《我的情报与外交生涯》出版,他的传奇经历才逐渐为人所知。
熊向晖传奇的政治生涯始于周恩来的欣赏。1937年12月,周恩来要蒋南翔推荐十位秘密党员,利用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到胡宗南部队服务“的机会,打进国民党内部。出于对胡宗南的了解,周恩来提出,此人要出身名门望族或官宦之家,年纪较轻,仪表不俗,言谈举止有爱国进步青年的气质,知识面较广,记忆力较强。其时,熊向晖的父亲是湖北高等法院的庭长,兄姐四人都在读大学,又有肯用脑子、比较细心、善于随机应变的长处,被周恩来认可。
熊向晖不负厚望,甘做闲棋冷子,开始了长达12年的情报工作生涯。为了引起胡宗南的注意,点名时他故意不出列立正。胡见状不悦,质问熊为何要到本军来,熊答:“参加革命”,并接着说道,胡宗南的部队不是打日本人吗?这难道不是首要的革命任务吗?熊向晖的对答和个性,博得了胡宗南的赏识,遂委任他为侍从副官、机要秘书,使他得以在关键时刻提供重要情报。
1943年6月,蒋介石趁共产国际解散之机,密令胡宗南到陕西洛川召开军事会议,就“闪击延安”进行部署,企图一举消灭中共首脑机关,攻占陕甘宁边区。熊向晖及时密报中央。毛泽东果断使用这些情报,发动宣传战进行政治攻击,将蒋介石的阴谋公之于众。蒋介石迫于内外压力,又鉴于“闪电战”计划的败露,只得罢兵。国民党第三次反共高潮遂被制止。为此,毛泽东曾称赞熊向晖,一人“顶几个师”。
另一次重大的机遇发生在1947年。其时正值解放战争白热化阶段,胡宗南有意栽培熊向晖,送他赴美留学。当他抵达上海港准备上船时,忽然被一群军统特务截住,说胡宗南有要事要他回南京。他以为身份暴露,匆匆回家与妻子诀别。到了南京,却见胡宗南哈哈大笑道。“推迟出国三个月,打下延安再走!”随后,胡宗南让熊向晖进入密室阅读进攻计划,并让熊向晖协助其进行进攻准备工作。熊向晖立刻向延安通报了这一情报,为共产党争取到了充裕的转移时间。使得胡的部队,一连几个月四处搜寻共产党军队而一无所获,终究悻悻而归。共产党避免了与国民党军队的一场恶战。此次事件成了解放战争的转折点。两年后,解放军进入北平。
赴美仅三个月,熊向晖的真实身份被国民党政府识破。而他人已在美国,奈何不得,倒也罢了。有趣的是,台湾“国防部”1973编撰的《胡宗南上将年谱》,还以保送熊向晖等赴美留学为胡的功绩。熊在回忆录中嘲讽道:“抹黑胡上将竟因此而留下历史的文字纪录,此段文字本可避免,殊堪一叹!”
两年后,获得了社会学硕士的熊向晖回到祖国。熊向晖从此投身于新中国外交事业,成为周恩来最信任的部下之一,并参加了1954年举行的日内瓦会议。会上,中英两国达成互换代办的协议。1962年,熊向晖亲赴伦敦出任这一职务。
1966年“文革”开始,为了保护陈毅免受迫害,91名外交官联名上书申诉,熊向晖也在上面签名,并因此受到批斗。但是毛泽东念及他曾经立下的汗马功劳,委托周恩来出面调解,使他得以躲过劫难。
1969年,应毛泽东要求,熊向晖与陈毅、叶剑英、徐向前、聂荣臻四位元帅一起,于6月7日至7月1日就如何应对严峻的国际局势进行了六次讨论。由熊向晖起草的《对战争形势的初步估计》,得出“在可以预见的时期内美帝、苏修单独或联合发动大规模侵华战争的可能性都不大”结论。同时提出“打美国牌”、遏制苏联的建议、并策划了美中高层会晤。自此,中国的国际地位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逐渐为1971年基辛格访华和1972年尼克松总统访华铺平了道路,直至最终中美关系解冻。基辛格秘密访华时,熊向晖担任了周恩来的助手。在中国重返国际政治舞台过程中,他无疑是一个不可替代的人物。
1971年,熊向晖作为中国代表团成员之一参加了联合国大会。熊向晖外交生涯中的最后一项使命。是出任中国驻墨西哥大使。
熊向晖的私人生活丰富多彩,当年,他以国民党的公开身份与未婚妻谌筱华相识,很快便告之其共产党员的真实身份,并对她说:“和我一起生活,要承担很大风险,你愿意吗?”当时只有21岁的女学生谌筱华毅然应允。她们的婚姻历经半个多世纪,直至2001年熊夫人逝世。
(《环球视野》摘自2005年第20期《财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