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弟……
发布时间：2016-02-21 09:27:45
发布人：
唐妮
人弟……
—— 作者 唐妮
人弟，自从你做阴间一鬼，很久就想这样称呼你一次。虽然在你的观念里夫妻就是夫妻，没有什么姐弟……
你的三周年快到了，又赶上姑娘高考，所以提前写出这篇祭文，算是对你的怀念吧……
三年了，你一直以人的形象陪伴着我，对于我，好像你从没有在这个世上消失过，我从来没有感到过你已经是阴间一鬼，所以我这样称呼你一次，你不介意吧……
三年来，我不停地挣扎，不停地转身， 但真的很徒劳，无论怎样转身，我都转不开你深情地凝眸……
还记得那年九月初我们在山上的那场雨吗？
那天我们逛完景德镇瓷器市场……
那年景德镇瓷器摆了太平路一条街，那些美好的瓷器滋生了我们的爱，你兴致勃勃，非要拉我去登山，在犹豫中我们还是登山去了……
金秋的阳光好极了，我们沿着盘山道，爬上了山顶。在山顶向下看，是一片寺院。你说起寺院脚下过去都是坟墓，你开玩笑说；如果将来我变成鬼，你还会记得我吗？
那天我听了你的话很惊悚，再望望四周的树很多都是红布条缠着的，不知为什么害怕起来，也许你意识到了我的恐惧，我们聊了会佛教就走下山去……
刚走到半山腰，一阵大雨袭来，我们本能地向山坡的假山亭子里奔去……
雨比我们的狂奔快多了，到了亭子里，我身穿的一袭白竹棉裙子还是淋湿了……
一时间，眼前是一片雨帘，大雨倾斜下来的微笑，击打着我们的情怀。大山笼罩在雾气迷蒙里。煽情的雨丝把我们的醉容掩饰，我不再为湿透的衣服包裹着我而尴尬，心像被雨洗过的青山，诱人的迷醉朦胧……
一阵阵山风吹来，我不停地打着喷嚏，你走过来，把我搂进怀里……
你的衣服也是湿的，两个人彼此都潮乎乎的，额上不停地往下滴水，你用手去拂我刘海的雨水……
四周山色是那样的空濛，见不到一个人，听到鸟叫，却看不见鸟儿在哪里……
我忽然感到了你比风雨还急的呼吸……
我们的脸贴得太近了……
一阵雷声滚过，我本能地一哆嗦，不知为什么，我的眼前闪现小时候看的画皮，一只狐狸在雨天的雷声里隐藏在书生长衣的衣襟下，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冷战……
“别怕，有我！”你喃喃地说着，更紧地把我搂在你的怀里……
你用手把我的后襟衣服攥出了雨水，然后又用手为我抹平衣服上的褶皱，低下头来吻我……
一开始我本能地躲闪着你，后来不知怎么的越来越招架不住你……
人弟，如果能在你滚烫的怀里柔情万种地缠绵一世，该是多么幸福，好像幸福总是短暂，如梦般迅忽……
从那天起，我去外县采访，我们几乎有一个星期没有见面……
当我回来，你给我来了电话，说;老三请我吃饭，明天你陪我去草帽顶吧……
草帽顶当真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去处……
当我们如约来到山脚，老三已经赶着牛车早早等在那里了……
牛车上有一些草，老三说：我出来的早，顺路给牛采了一些嫩草，我打量了老三一眼，身高比你略猛些，有一米七五的样子，说话中气很足，脸色微黑，黑里透着红润，一打眼就是一个粗犷东北汉子的形象……
你拉了我一把，我们坐上了牛车，牛车走得缓慢，你和老三一路寒暄着……
老三是你在柴河通勤的时候，坐火车认识的，听得出来，两个人很聊得来……
老三说：老大，今天的酒可不是白喝的，你得帮我拾掇拾掇棚子，棚子总漏雨，我老丈人最近太忙了，总有劁猪的找他，老婆也跟着忙去了，村子里有一个村民，喝自酿的蛇酒，原以为蛇在酒里淹死了，没料到，打开酒喝的时候，蛇探出头来，把村民的嘴都咬肿了，我老丈人被请去了，现在农村技术员缺啊，老丈人下村子走进哪家都不让走，怕是天不黑回不来……
你说，我原以为今天能和你老岳父喝一杯，来的不是时候啊，我身上的湿疹还想让他给我调理调理呢……
老三说：老丈人听说你要来，给你准备了早就酿好的蛇酒，走时你别忘了拿……
说着说着老三在山脚下的家就到了，还没进院，就听到了院子里大狗的叫声，老三给狗拴上链子，我们进了一座整齐的院落……
我和你进了屋，老三从外边端来一小盆沙果和葡萄说：刚从树上摘的沙果，新剪的葡萄，来，吃啊……
我拿起沙果咬了一口，说不出的甜，汁水真浓啊……
老三说，我今年在沙果树下埋了两只鸡，肥料上的足，谁都说我家沙果好吃……
你说，你在屋里吃沙果吧，我去看看老三的棚子。
当我从屋里走出来，你已经站在板皮的棚顶上了，对着下面说：“老三，家里有油毡纸吗？”
老三说;：“有啊！”
老三在棚子边立了一架梯子，爬上去，一张一张油毡纸递到你的手里……
棚子很大，快忙乎到11点了，才把活干完。这时候，我欣赏着小院，一棵硕大的老沙果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院子里有葡萄架、有鸡、有鸭、有蛇、有狗，有花，有菜园，一片欣欣向荣的农家风情……
老三说，我去山上的地里给你们掰点苞米，今年的苞米上的都是鸡粪，给你们烀一锅，你们在家吧……
“我们也上山转转吧，”我说。
我们一起和拎着土篮子的老三向他家的玉米地走去……
走到半山坡的时候，老三手指着前边说，那边就是玉米地了，你们就别去了，就在这谈情说爱吧。老三一边说着，一边向你递着眼色，故意把谈情说爱四个字加重了语气，一个人独自去了……
放眼一望，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山坡的野花肆意在风中摇摇摆摆，像一幅动漫的画儿……
我在花海里东跑西颠忘情地采着野花，一会儿的功夫，我手里就有了一大把花束。
你走过来，对我笑了笑，说；你光挑好看的花采了，有的花儿好看，闻起来却很臭，不信，你闻闻。
我低下头凑近花，果然闻到了一股臭乎乎的味道，你笑着，把背着的手伸过来，你也采了一束花，我闻了闻，很沁人心脾，我丢下了手里的花，你拉着我的手，我们来到山坳边一片茂密的花海里坐下……你用野花为我编了个花冠，给我戴在头上，然后你侧过身，盯着我看，说；“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吗？你的面容盛开着野花，我嗅到了你脸上的蜜……”
在无人叨扰的野草花海里，虽然前边的玉米地离这里不远，老三就在附近，但你灼灼带着情欲的眼神还是让我非常窘迫，我甚至不知道眼睛该投射在哪里，慌乱中，我把头扎进了你的怀里……
“怎么回事？一到交火时你就逃避我的目光？”
你挑衅地说，你一边说着，一边来亲我，你的吻把我弄得脸上的皮肤发痒，我拼命躲避着你，你吻我的脖颈，吻我的耳垂，我怕痒，我笑得在花海里打滚，一片花花草草在我们的身边倒伏了下去……
那天，我们在花海里好放松，好自在，眼前只有悠悠的白云，连绵的青山……
当我们静静躺在花海里彼此对望，看着彼此的身上沾着野草，我们的手臂本能地伸向彼此，那一刻，两个人在金秋的风里销魂的对视着，梦想着百年好合，不枉岁月的激情，谁能料到，天有不测风云？
写到此，猛然想起黄庭坚的诗句来：
别郎容易见郎难，有人思远山
归去后，忆前欢，画屏金博山
一杯春露莫留残，与郎扶玉山
老三回来的时候，是满载而归，土篮子里有苞米、小黄奶柿子、窝瓜、土豆……
回到家，老三在院子里架起了一口印子大锅……
烀玉米的时候，老三在炉火里投进了松树明子，火很急，饭熟的快，我们就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吃了起来……
老三炖了一大盆小鸡蘑菇粉条，你边吃边说：老三，你这鸡真好吃！
老三说：不好吃才怪哩！你知道我是怎么杀的鸡吗？
今天你们没来之前，我就把鸡用线绳勒死了，鸡血都留在身体里了，这只老母鸡有六七个年头了，女人吃了才大补呢！姐，你多吃点！
我说：;苞米真甜！
老三说：苞米刚掰的，还没跑浆，当然甜！
好一顿农家乐饭，由于小鸡炖粉条用的是宽粉，老三和你一样喜欢放酱油，粉条的颜色澄明透红，诱人食欲，窝瓜和土豆也很甜，几盘山野菜翠生生的，很鲜美的炖蛇肉，野味十足，老三和你渐渐喝高了……
老三说：“这酒是我家自酿的高粱红，不上头，老大，今天不醉不归……”
老三喝到高潮处，说：姐，你知道我们背后都叫老大什么吗？铁嘴！老大能吃辣椒，能侃大山，我们哥几个谁也不是对手！姐，你别笑话，哥几个就是这个德性，见了面就往死里喝！
后来你回忆说;因为那天有你在，我和老三都没好意思敞开喝，要是真喝起来，我们自己就能喝一斤！
为什么好兄弟喝起酒来就拼命？人弟，兄弟的情意也要慢慢喝才能长久，你这恋酒的习性啊，不仅苦了你的媳妇，你辜负了多少兄弟的情义？
那天，老三醉意熏熏提议说让我们喝一杯交杯酒，并祝我们花好月圆，白头到老。当时觉得老三的祝酒词太急了点，我们离婚姻八字还没有一撇，谁料想，一转眼，你已经撒手人寰……
如今三年了……
三年了，我和你说了很多的话，每一句话都是浓烈相思的释放！想你时，我常常向来路望去，你渐行渐远孤寂的背影，永远令我怀想惆怅……
恋爱时，我们相伴青山绿水，如今，只有你自己孤独地长眠青山。岁月在我的心里碾出一道道深深的沟辙，那一种种爱的滋味，给我的心无限的丰饶滋养。人弟，你想我吗？你是否像我一样，渴望和你在一个屋檐下共眠？
人弟，逝去的岁月演绎了多少爱情的璀璨、斑斓、离合，如丽江香格里拉金秋草甸上铺天盖地的火红的狼毒花，热烈赤诚，如梦，如痛、如幻……在生命的疼痛里，我并不绝望，因为你给我的爱足以填满一个女人的心房，那爱的欢喜种植在春风里，冬雪里，今生你为此情此景倾尽所有，我愿意，愿意为你饮尽一生的悲欢……
我们还会在春风里相遇，我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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