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容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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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容妈妈日记:给爷爷的一封信《中》

发布时间:2014-12-12 22:03:43      发布人: 碧容妈妈
 

1956年的五月份,正是夏收夏种最忙的时候,头天晚上刮了一夜的风,还下了小雨,早上大家还在睡觉,全生产队已传开,离我家不远的一个树林中好象有一个人。几个人胆小,便多约上几个人去壮壮胆。并叫上我家小姑姑,年青人好奇心重,翻身起床,穿上衣服便跑,这时我要上学,便催上你们快快煮早饭吃,我清楚记得是烤碗豆粑吃,因我上学得忙,我也管不了那么多,烤一个吃一个,只听到你在骂小姑姑:多管闲事,快快的吃了早饭好出工。

突然听到房子对面小姑姑大喊大哭:爹呀!妈妈呀!那是“宾哥哥”。只见你啊一声,手中的锅铲和碗豆粑一齐掉在地下。满屋尽是哭喊声,你扶上奶奶三步两磕头的来到树林里,抱上儿子便大哭,在场的几十人没有一个不动容的。你当年已六十多岁了。生了几个儿子,不是病死,就是病残,只有这个儿是你的精神支柱,支柱没有了,生活还有啥意思?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一生的最大悲剧,老年丧子是最不幸而的事,这时你叫我和我叔伯的一个哥到三中学校去叫我大哥,我家到三中来回有50华里,当年我已经10岁了。回家时只见父亲直挺挺的躺在竹林坝中,见你用双手紧紧握着你儿子的手,生怕被人抢走了一样,两眼望着已经没有笑容的儿子,说不出的心酸,说不出的失望。这时,中心校全体师生放假一天,几百人赶来向他们的老师告别,晚上,草草下葬。

我的父亲是你的心肝宝贝,你从他小教他如何作人,教他读书,一个靠几亩薄田的收入还将他送到成都南熏初中直到济川高中毕业。四十年代中期,成都物价飞涨,你已无力承担各种费用,况且他也大了,也结婚生子了,回到家后,你以你的实践经验教他如何种地,他在外面所见所闻教你如何经商,那几年我们家成了当地首富,土改后政府又调他教书,眼看到生活有了曙光,谁知,你儿子说没有了就没有了。你也不相信这就变成了现实。

从此你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时常坐在那里发呆,人像傻了一样,有时还自言自语的。说出只有你自己才听得懂的话。你和奶奶只要谈到我的父亲,你的儿子时,总是哭,哭得我也心酸得很,几年间家里没有笑声,没有言语声。只要回到家,整个空气就凝固了,同时时间也不再走了。

到了1957年冬天和58年春天,农村开始反右斗争,年青的枳极份子再怎样启发你,你就是不发言,迫急了,你只说上面政府如何好,毛主席如何好,实际上你是心中有数的,但你也知道政治的残酷性。58年的共产风和下半年的大冒进,你也是一言不发,你上面怎么样说,我就怎么样干,你是老农民,明知道农作物的生长规律,当年是不敢提建议的,不但你不敢,就是你们的同龄中也没有一个敢提意见的。有些中年人不服气,也提个合理化的建义,最后被带上反对人民公社的高帽子,游公社,游大队。吓得你几个老头子大气都不敢出,个个像木偶一样听人摆布。

自从成立了农业合作社后,社员们没有了枳极性。特别是年青人和妇女,出工又迟,站在土中间半天不挖一锄,大家都说“众上的事管他那么多干啥”实际上两个人的活,要二十个人才能完成。产量大幅度下降,又影响了口粮,这些大家都看到的,心里都明白,但仍何人也没有办法,只能说好,不能说坏,否则就是坏份子,1952年的镇压反革命,1953年的三反五反,1955年的胡风反革命集团,1956年的肃清内部反革命,简称“肃反运动”1957年的反右斗争,历次运动的残酷性大家是耳闻目睹,凡是敢直言的人都没有好结果。只有不开口才能好好的活下去。加上家庭的变故,你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你总时低着头干活,低着头走路,好象自己犯多大的错误一样,但你对劳动一往如旧,把生产队的活当成自己家的活一样干,当大家消极怠工时,只有你认真干,下雨天,大家没有出工,你却拿上锄头和竹篓满山遍野的跑,那里的水田漏水了你锤一锤,那里的放水的决口小了你又填点泥土。那里的水沟堵塞了,水漫出水沟四处流时你又疏通一下,你成了生产队里“爱管闲事”的老人。

记得我在上小学时,老师上劳动课时说,劳动是最光荣的。有些老农民一生劳动惯了,你叫他一天不劳动还难受,我们当时好笑,如果你教我玩我才高兴呢,你叫我劳动,我才难受呢。

从爷爷的身上看到劳动人民的扑实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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