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容妈妈日记:给奶奶的一封信〈下〉
从我记事起,我就特别依赖你。我有时在你怀中不停的撒骄,你象哄儿子的一样哄着我,回想起来特别温馨,稍大点,你带我上山拾棉花,拾棉花一般是秋天,特别是下午和傍晚之间,日落西山,霞光万道,使人产生很多假想,你谈着你年幼时很多有趣的事,使人充满着幸福的回忆,再大点你教我搓棉条,搓棉条是一道简单的手工操作,一般人一学就会,这样可以腾出大人从事复杂的工作,当年从种棉花到纺纱织布,一直到缝成衣服都是各家各户必备的生活技能,,如果没有这些技能,你是无法生活的。就根一个农民不会种地,一个工人不会作工一样。当年我看你太幸苦了,你的丈夫是从事的外面工作,一般是粗活,你从事的是杂活,从早忙到晚还不见成效,有时为了挣一点钱,你是通宵工作,天一亮你就拿到集市上去卖。换成家庭的一切开销,苦是苦点,家庭还是充满温暖。
但是到了1955年参加农业社后粮食不够吃,天天就吃那碗豆和高梁糊糊,又苦又涩,难以下咽,一家人天天都为那吃的发愁,不久你们的儿子又去世,天灾人祸,一家人哭呀哭,哭得人天天六神无主,天昏地黑的过日子,我劝过你们几次,你们根本就不理。就象一个大石头压在大家的心中一样,老是喘不过气,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悲惨中度过的。
成立公共食堂后更惨,你们是老年人,口味不同吃不下,后来啥也没有了,就这样干饿,人一天天消瘦,神经也麻痹了,你上有婆婆,还有丈夫,下还有一个残疾的小儿子,你的担子不轻,你看出他们一天不如一天,你万箭穿心,你也没有办法,你作急的样子使我终生难忘。大家都偷时你不偷,你们当“君子”不久你的婆婆死了,你伤伤的痛哭,你的丈夫死了你到没有哭,连后来你的小儿子死了你也表现平静,我知道你不是不哭,你的眼汨流干了。你也清楚,他们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你也双脚肿了,已无自理能力。
到了1961年六月份。这时毛主席他老人家做了天大的一件好事——公共食堂解散了,还容许社员在荒地中可以种点杂粮,你拖着病驱尽量干活。我也被迫辍学了,我也加入了“偷盗”大军中,“疯狂作案”,渐渐的你的肿消了,人也有力气了,那年我已经十五岁,渐渐懂事了,我除了出工外就开始找野草度日,“水芹菜”和桑叶是我家的主要食品,我还下田抓“黄鳝”下河捞“蚌壳”,还打蛇吃,有次我打了一条“乌稍蛇”有五六斤重,你说蛇肉是不能在家煮,见了烟灰是要中毒,我在山上煮,煮 了一大沙锅,拿回家你不吃,你说害怕,我好说歹说你吃了一点汤,我不管那么多,五六斤蛇肉我分两次吃完,肉到是香香的,就是蛇骨头太硬,咬不碎,反正比饿死强。
八月底,我去占了两块好地种速生菜“黄萝卜”在我的精心培育下“黄萝卜”疯长,几乎我每天就要去清理太密的秧苗,所以每饨都吃“黄萝卜”菜,反正比“水芹菜”和桑叶好吃,我每次吃一大盆,说来好笑,我每天解三四次大便,每次就是一大堆,明白人都懂,那来的营养,只是哄哄肚子而已。
几月后,我便离乡背井出去“流浪”了,几年后我回来,我已经是二十三级“国家干部”了。并已结婚生子,当年你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了几年日子,我回来了,一家人团聚了,我还问了那年黄罗卜之事,你说那两片地后来丰收了,幸好有那么多罗卜,自已吃不完,还送了些给亲戚吃,不然61年到62年是逃不出来的。好了,不说那些了,一家人就这样过嘛。
我爱人是大家闰秀出身,他不嫌你老,也不嫌你脏,把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我看你脸上慢慢的有了红光,人也精神多了,我满以为祖孙就这样过嘛,谁知恶运再次降临,
到了1971年冬天,我记得那年我家送了肥猪,当天还买回十几斤肉,你一定要到你的一个女儿家,那天下了雨又冷,你非要走,我们拗不过你,陈碧容在白开水中煮了一块肉给你吃,大家都明白,等你回来时肉已吃完。谁知不到三天,通知我说你病了,而且很严重,由于我工作的地方离你去的地方很远,我马上找了本地的一个医学权威专家到你那里治病,来时你已自挺挺的躺在床上。专家说象你们这样的条件,象他那样的心肌梗塞是治疗不了的。随后怎样安葬的我记不清了。我气晕了。
家乡亲人没有了,饿死的饿死了,没有饿死的已枳痨成疾。对于家也没有什么值得留念,我带上儿女漂白到了很远很能远的地方,一干就是二十几年,再回来时,你的坟没有了,一眶心酸的泪水总是流不完,我请来工匠人重修坟墓,并刻好碑,使后人不忘记你。
奶奶:今年是你诞辰114周年的日子,也是你逝世43周年的日子,我写这篇悼文也表表我的心意,愿奶奶千古。
我来生还是要作你的孙子。你还是我的奶奶。
来世再见!
你不孝的孙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