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疯狂的文学天才路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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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路翎 对路翎的研究是很有限的

发布时间:2012-03-10 23:31:40      发布人: jackson

目前,国内外对路翎的研究是很有限的,这是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现象,一方面,随着个体生命意识的张扬,对胡风及七月派的研究日益盛行,因为七月派本身就是一个重视人的文学派别,而另一方面,路翎——这位最受胡风器重的作家和七月派理论的最好实践者和开拓者却相对受到了冷落。以胡风为首的七月派是一个倚重“主观战斗精神”的文学派别,“主观战斗精神”是胡风文艺理论的精髓和核心,而它的来源或者说根本就是路翎最具实践力的“原始强力”,因此其意义自不待言。
路翎曾就小说《饥饿的郭素娥》的创作致信胡风:“我企图‘浪费’的寻求的是人民的原始强力,个性的积极解放。”○1可见,对原始强力的表现是路翎的主动追求。
原始强力是一种蕴藏在人心中的粗犷、雄壮、逆向、反叛的力,它具有普遍性、自发性和不可压抑性,是一种潜藏于人意识深处的能量,无法控制、无法规范,来自生命本体,并与生命意志相一致。那么,原始强力到底强调什么呢?强调“原始” ,也即韩少功所说的“原生态”,○2这是针对后天的社会属性而言;强调“主观”,这是针对客观现实说的,也就是席勒意指的“主观真实”而非“客观真实”;强调马斯洛需求层次说的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爱的需求这些低层次的更加原始的人的本能与本真需求,并强调这些需求的合理性,因为其他更高层次的需求,例如求知需要、求美需要和自我实现的需要,却是建立在上述这些低层次人的生存本能之上,否则,这些高层次的需求也会异化;再则,原始强力还强调“自发”,而非意识形态梳理过的“自觉”,这是针对主流意识形态、权威话语体系和集体无意识、集体有意识的文化而言;强调“强力”,强调人的自然属性、本能的必然性。所以强调“强力”是说作为它的反面力量、以社会面貌出现的压力和异化力量的强大,以及冲破它的艰难,因为这一压力和力量往往是以权威话语体系和主流意识形态的身份出现的。有史以来,它往往不加证明的否定了人的本能、原欲这些自然属性的合法性和合理性,而文学作为人学,人性之学,其中的人性作为一种类别属性,正像它不同于鸡性、狗性等类别的动物属性一样,它除了自然属性以外还有社会属性,除了个别的具体性以外还有类别的一般性。但请注意,历史现实是,人们往往用社会属性、一般属性压倒和取消了自然属性、个别属性,用前者不加证明的时刻宣布着后者存在的不合理性。因此,文学作为具体语境下的一种带有理想化和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精神产品,在具体的时空中,更应该强调的是后者而不是前者。而且任何抽象事物都是成长和根植于具体存在物,从这一点上来说,人类的、尤其是我们这个具有特殊性民族的一般性、社会性更应当强调它所赖以生长和根植的个别性、自然性,也就是更应当强调它的原始性,在这种语境下,展示和表现人的原始性,人的原始强力便尤显得必要和难能可贵。这也是路翎小说以原始强力为精神核心的意义所在,从历史和现状看,路翎的小说也就有了独特的审美意义。美是什么?按照马克思说的,美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而作为人的本质的对立面非本质的东西,我想就是社会强加于人的异化状态,也就是对人原本应有属性——原始属性的抛弃。车尔尼雪夫斯基说,美是“应当如此的生活”,○3也就是不是事实存在的必然性的生活,而是理想化的生活。艺术离不开理想性,现实中没有理想或不甚理想,因此才需要理想、需要艺术。
作为人民的原始强力是与人民的“精神奴役的创伤”相对而言的,它是一种来自生命本体的迸发式的激情,如前所述,对人民的原始强力的表现是路翎的主动追求,他要在人民内部寻求到一种对“精神奴役创伤”自发性反抗的力,这就是——原始强力;作为艺术的原始强力类似于尼采所说的酒神,它“象征情绪的放纵,代表着一种原始的激情,冲破所有羁绊,不顾一切禁忌,撕破现象世界的面具,将自己消融在原始的统一中,它是野性的、放纵的、忘我的、陶醉的,交织着痛苦与狂喜”。○4酒神状态一种类似酩酊大醉的精神状态。艺术化的原始强力在本文中主要是针对作家本体的创作,它是指作家在对人民原始强力的表现过程中一种听任意绪流动的直觉把握方式和喷勃欲发的激情式疯狂写作,以及由此展现的人物性格多重性和心理的真实性以及粗犷雄强的艺术世界建构。这里有必要对本文标题中出现的两个词“表现”和“审美”给予阐释界定。“表现”三层应有之义,即为什么表现,怎样表现和表现有何意义,前者与作家路独特的个人气质有关,本文将不做说明,后者将与审美启迪融合而谈,因此本文表现的内涵主要限于“怎样表现”;关于美的内涵前面已做说明,“审美”就是指“人类基于求美的天性,所进行的一种把带到自己生活中去的精神时间活动。”○5所谓“审美启迪”就是指对人民原始强力的表现有何美的启示,主要表现为两方面:一是对人民原始强力的发掘与表现本身就是一个美的发现和展示过程,因为它闪现着人性美的光辉;另一方面,对人民原始强力的表现也激发了作家主体的艺术化原始强力,这是一种本质力量对象化,自然也是一种美。本文所要寻求的就是艺术化原始强力和人民原始强力在路翎创作中的双重体现以及审美启迪,也即作家如何以艺术的原始强力去表现人民的原始强力,以下将做详细论述。
一、丰富内心世界的展示以及人性光辉的闪现
这是作为作家的路翎在对人民原始强力寻求过程中走出的第一步。原始强力首先是一种自发潜在而普遍的力,正是这种力激发着作为“人的作家”路翎突破现实的思维模式羁绊,在作为“作家的人”的独特身份角色创作中,通过对人物心灵世界的展示,以艺术的原始强力冲破了客观主义的虚浮化和主观主义的公式化,突入到人民的感性生活,展现了历史流程中“真的人”,而人性美的光辉也在此闪现。高尔基说文学即人学,文学作为一种客体对于人的价值就在于它对丰富而矛盾的人性的展示。所谓人性就是存在于每一个人类个体身上,贯穿于全部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之中使人区别于动物的特性。人性是多重属性的复合,包括人的自然属性、社会属性、精神属性。人性之美源于人性的复杂和丰富,而人性的复杂和丰富又源于原始强力奔突所造成的人性多重属性之间的矛盾。在此意义上,我们可以说。对“原始强力”的展现过程本身也是一种美。路翎敏锐的抓住了这一点,在作品中具体表现为人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的矛盾,人的精神属性和社会属性的矛盾。这里我要做一个狭义的界定,自然属性指马斯洛所说的生理需求、安全需求以及爱的需求;社会属性指人对维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传统习俗文化道德的顺从;精神属性特指人类向往自由、追求个性解放的天性。原始强力是自然属性和精神属性的根源,因此人性中的矛盾归根到底是人的原始强力与社会属性的矛盾。下面我将结合作品对这种矛盾性分别给予展示。
(一)、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的矛盾。中国是一个有着几千年封建传统文化的国家,千年的封建道德文化已在历史传习的惯性中深深积淀在民众的思想中,正如胡风所说的,“在封建主义里生活了几千年….的中国人,那精神上的积压是沉重的可怕的。”“封建主义如果不是活在人民的中间,那还叫什么封建主义?”○6张少清和何秀英出于人类自然本性与原始欲望的爱情是正当而合理的,但几千年传统道德文化的制约和民众无聊的私欲使一个合理的事件变得不合理,习俗和道德的力量最终拆散了他(她)们。当张少清无意中推倒母亲使其额头出血时,母亲并没有想把儿子推到以吴顺广为首的所谓“法律”的面前,但是乡民的“正义”要求她如此,于是“她大哭大叫着,走在前面,虽然这大哭大叫中间包含着对于人群的反抗和对于儿子的怜悯。”○7母爱,是人类自然性的流露,在这里却被人的社会性压抑了,因为生活在现实中的人都在寻求一种归属,而这归属的指向就是代表社会正统思想的人群的大多数。
(二)、精神属性与社会属性的矛盾。在《财主底儿女们》中,作者突出、强烈的渲染了主人公蒋纯祖某些与时代思想显然相悖的精神特征,将人追求个性独立与自由的精神属性与个体生存发展基础的社会性矛盾突出的摆在了我们面前,从旷野到演剧队,从演剧队到乡场,蒋纯祖一直在进行着一种于他是最痛苦的思考:关于“个性”与“这个时代的教条”、“最高命令”的关系,关于“个人”与“革命团体”的关系,并把这种思考带到了生命的终结。这种思想的矛盾性左右了蒋纯祖的行为,是其痛苦乃至神经质的根源,同时也是其内心丰富性的根源。
如前所述,路翎在作品中通过对由于原始强力的奔突而造成的人性多重属性之间矛盾的展示,为我们展现了人性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即人性之美。因此路翎对“原始强力”的展现过程即人性美的展现过程,其本身也具有了审美性。
二、多重的人物性格塑造和真实的心理展示以及直觉的把握方式
柏格森认为,直觉与逻辑的理性认识完全不同,它是超出其外的非理性的东西。在直觉时,人暂时逃脱世俗变迁的纷扰,而在短促的瞬间真的成为原始生灵本身与外界或世界本体相通。“所谓直觉就是那种非理性的体验,它使我们置身于对象的内部,以便于对象中那个独一无二不可言传的东西相契合”,直觉能使人“突然地看到处于对象后面的生命的冲动,看到它的整体,哪怕只是在一瞬间。”○8在路翎的小说中,直觉是一种“艺术原始强力”的表现方式,这种听任意绪奔突的直觉把握方式使作品“情节的戏剧性往往让位于情绪的戏剧性”,○9它忽略了人物性格的理性逻辑,直觉的把握方式使路翎小说中的人物突破了作家主体设定的人物性格的一贯性,而具有了多重性,这多重性既是原始强力所造成的人性多重属性之间矛盾的必然结果,也是作家以艺术原始强力寻求人民原始强力的中间阶段和主观投射。
(一)、多重人物性格塑造与无意识创作。容格说:“每当创造力占据优势,人的生命就受无意识的统治和影响而违背主观愿望,意识到的自我就被一股内心的潜流所席卷, 成为正在发生的心理事件的束手无策的旁观者。”○10无意识创作是直觉把握方式的一种,也是塑造多重人物性格的一种方法。这在路翎的小说《罗大斗的一生》中有着明显体现。
在《罗大斗的一生》的题记中,作者引用了拜伦的一句话:“他是一个卑劣的奴才,鞭挞他呀!请你鞭挞他!”这是作者对罗大斗性格的最初设定。但在具体的创作中,作者似乎已无力控制他,因为对叙述客体主体性的最大投入,已经使叙述客体——主人公获得了与作者平等的对话资格:“狂热的、混乱非常的罗大斗,却有着一种清醒的能力,能够观察他周围的一切在它们各自的位置上,这是因为,他底软弱的心是容易感动,非常的敏锐。”○11在此,罗大斗有了和作者同样敏锐的感受力和思考能力,当面对一种外界刺激时,他不再简单机械地做出反应,而是更多地进行思索、求证,在多种复杂思想激烈碰撞的基础上完成自我思想维度的构筑,并在行为的多种可能中做出选择,在作家主体性的巨大投入中,罗大斗已突破了作者的最初设定,具有了独立的意识,主人公不在是叙述的奴隶,对作者来说,他是另一个货真价实的“我”,在很多的时候,能够以病态的激情与狂乱对作者的价值评价做出反抗,罗大斗的性格具有多重性,他不再拘囿与特定的典型范围,甚至可以超越自己所处的阶级地位和应有的性格气质,表现出复杂多变、难以捉摸和不可预测的特点。作者对于他的态度早已在题记中说的很清楚,然而作品中的罗大斗却笼罩着某些英雄主义的光环。他的一些行为甚至是最卑劣的行径都被渲染的悲壮、神圣,使人很难判定作者是在批评还是赞美,作者似乎已无力评价这一切,而将权利完全交给了罗大斗,任由他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评价,而这种评价又往往表现为瞬息万变的情绪的碎片,很难用一种价值标准衡量,也不可能用准确的鲜明的语言对罗大斗的生活做出令人信服的盖棺定论,作为一种情绪与思想的载体,他在现实世界的苦难面前煎熬、痛苦、挣扎、绝望,最终归于死寂。这一切在作品中似乎并不具有逻辑上的必然性,他完全可以有另外一种不同的命运,作为一种阶级力量的代表,他的最终命运是不可挽回的,然而作为个体形象,他却具有相当大的不确定性,当你读到罗大斗之死的章节时,你将困惑于他的悲壮与决绝,以至很难认定他就是那个该遭鞭挞的“卑劣的奴才”。这就是听任作者意绪奔突的直觉把握方式在路翎作品中的一个很好体现,也是作者艺术原始强力的表现之一。
(二)、真实的心理展示与情绪的戏剧性。直觉往往是与理性相对的,正是在直觉的把握中,作家本体才能冲破现实道德所造成的理性的束缚,保持作家的敏锐性,深入人物的内心,展现人物心灵的微妙变化,因此有人说,在路翎的小说中“情节的戏剧性往往让位于情绪的戏剧性”,如《王家老太婆和她的小猪》。王家老太婆对自己喂养的那头小猪,简直当作宝贝,因为小猪身上寄托着她身后的一点可怜低微的希望。虽然小猪在风雨之夜逃到了屋外,老太婆仍只是口头吆喝,舍不得用篾条抽打小猪,当保长夺过篾条抽打小猪时,她感到心疼,就像抽打在自己身上。后来她被保长的话气得发抖,从保长手里愤而要回篾条“疯狂的抽打着小猪”,一边抽打一边念念有词地叫“你孤儿!别个能打你,我就打不得?”○12把对保长的气全发泄到小猪身上,这个急剧的意绪变化是由原始强力造成的人物多重属性矛盾斗争的结果。作为社会中现实的人,王老太婆不能反抗现实的权威——保长,但作为自然性的人,她又必须找到一个发泄的渠道,于是对小猪的鞭打实质上是一种变向的发泄,心理的真实也在此展现。
柏格森说:“直觉……在一定意义上就是生命本身。”○13直觉即本能,直觉的把握方式也即本能的把握方式,而现实的残酷已扭曲了直觉、扭曲了本能,那么回归直觉回归本能本身就是表现理想,就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就是美。
三、绝望中的爆发以及粗犷、雄强的艺术世界建构
保罗.蒂利说:“绝望是一种最终的或边缘的境遇,人再也不可能超越它了。绝望的本质已在词源学上被指明:无希望。绝望中绝无通往未来的出路。非存在(虚无)被感受为绝对的胜利者……绝望的痛苦是这样一种痛苦:由于非存在的力量,存在者知道它已无力去肯定自己。”○14但人类毕竟是要生存下去的,那就没有理由不去反抗。路翎将人物推向绝望的境地,引发原始强力的爆发,因为在绝望中人已能抛开来自传统文化道德和社会习俗积压的一切现实和精神的负累,展现人最原始的生命本能——原始强力。这也是人物内心矛盾达到极限时的反抗。绝望来自于现实,来自于社会,来自于传统,来自于集体无意识,而离开了粗犷、雄强的途径和形式也就不足以和强大、强势的现实相匹敌,更不用说冲破,因而粗犷、雄强必然是人民原始强力爆发和展示的唯一途径,也是艺术展现原始强力的必然途径。在具体的创作中,表现为失衡的人性塑造和迸发式激情的疯狂叙述语言。
(一)、失衡的人性塑造。路翎反对那种“万物静观皆自得”的被世俗理性视为最终目的的心灵的“平衡”,而对均势、和谐有着绝对不能忍从的感觉,认为“它毁灭了复杂的战斗热情,因此也就毁灭了我们底艺术方法里的战斗性。”○15在路翎的创作中,小说中的人物也因现世的苦难所造就的内心矛盾的激烈和痛苦而以和解的方式寻求这种灵魂的暂时平衡和安静,如张少清以佛教因果轮回的思想安慰何秀英,认为现世受过苦的,在阴间可不必受苦。但“平衡”只是路翎小说的表面,“失衡”才是路翎小说艺术的最终诉求。弗洛伊德曾对人格结构作过自我、本我、超我的区分,“本我”是人类本能存在的地方,它遵循“快乐原则”;“超我”相当于平常人们所说的“良心”,是内心的司法系统,代表着社会道德对个人的规范作用,它压抑本能冲动,也不顾现实的得失,按“至善原则”活动;“自我”是从“本我”中分化出来,受现实和超我陶冶而渐识时务的部分,“自我”充当“本我”与外部世界的联系,根据周围环境的实际条件来调节“本我”和“超我”的矛盾,决定自己的行为,它按照“现实原则”行动。路翎小说中人物个性的“失衡”归根结底是一种“自我”的失衡,因为由于现实压制的残酷性,“自我”已经不可能在“本我”与“超我”之间寻求平衡,于是在内心欲求的被压抑和生活苦难的打击下,张少清苦心经营的人性“平衡”还是最后“失衡”了,他被逼上了绝望的边缘,于是在本我“快乐原则”的冲撞下,现实的、传统的一切道德原则尤其是作为农民的张少清对土地的迷恋被孤注一掷的抛弃了,人物的原始强力也在此迸发。
费孝通在他的《乡土中国》里谈到中国农民即使到了内蒙古大草原以至荒寒的西伯利亚也要种地,“这样说来,我们的民族确是和泥土分不开的了,从土地里长出过光荣的历史,自然也会受到土地的束缚。”张少清的希望、绝望、犹豫可以说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对于土地的依恋,对郭子龙的感情也由此经历了从感激、同情、憎恨到可怜的发展过程。让农民脱离土地,这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新文学一再描绘过‘流民图’:农民寻找着土地,由土地走向土地,这是农民人生的地平线,是他们的生存边界、也是愿望的边界、梦的边界。他们也畅想着地平线的‘那一边’,但‘那一边’对于他们也仍然是土地。”○16路翎以艺术家的残酷性,用现实和精神的逼压迫使着主人公张少清走出了对于土地的迷恋,“嘲笑了他一生对于土地和平安劳动生活的渴望”,○17以人类最原始而简单的工具——斧头实现了自己的复仇,原始强力得到了最终的爆发,而他最后的死也染上了乡野般粗犷、雄强的悲剧美。
(二)、迸发式激情的疯狂的叙述语言。在路翎笔下,三十年代京派作家那种明心见性的静观的审美态度、以及冲淡、明净、节制、圆润的笔情墨韵,已是荡然无存。他牺牲了艺术上的空灵精致,换取了犷野雄放、元气淋漓。“疯狂”亦称“疯癫”、“癫狂”,不仅指“丧失理智或精神失常”的病理学现象,它更是一种生理学现象,指个体生命在生存焦虑的压抑之下的一种心理能量的总爆发,主要表现为剧烈的兴奋、难以自抑的冲动等,具有较强的非理性特征。“疯狂”的叙述最集中的表现在作为构筑粗犷、雄强世界的物质载体——语言上。这种语言充满着力度感,是暴力化的、重浊的。它不象抒情性语言那样静静的流淌,而是高举激情的重锤将语言像楔子一样夯入读者的大脑,喷发着一种热辣辣的气息,似乎力图在每一个修饰语中都注入力。在《饥饿的郭素娥》中,当魏海清为郭素娥报仇而死去之后,有这样一段关于舞龙的描写:“那残破的龙头奋迅地升上去,似乎带着一种巨大的焦渴,一种甜蜜的狂喜在沉默的发笑!哦,它似乎就要突然脱离木杆,脱离白色的焰火和群众的轰闹飞升到黑暗而深邃的高空里去,把自己舞得迸裂!”○18这种极度的渲染是魏海清原始强力爆发后的余绪,是在现实归于“平静”之后的“扰动”,所谓“余音绕梁,三日未绝”,在这里我们能感受到作家炽热的激情和艺术原始强力的延续。
失衡的人性塑造和疯狂的叙述语言构建了一个粗犷、雄强的艺术世界,展现了艺术的原始强力,而这正是与强势现实抗衡,展现人民原始强力,反抗绝望的最佳手段,自然是一种美。
                      四、结束语  
综上所述,路翎通过对人民原始强力的表现展示了人性美的光辉,因此对原始强力的表现本身就是美的。而在通过人物丰富内心世界展示、多重性格塑造以及绝望中爆发这一原始强力的追寻过程中,来自作家本体的艺术化原始强力——听任意绪流动的直觉把握方式和失衡人性塑造、疯狂叙述语言所构筑的粗犷、雄强的艺术世界的张扬,在具体的时代语境下自然会显示出一种美。列宁说:“真理都是具体的,……要看整个问题提法的方向。”我想,艺术也是具体的,要看他所针对的具体时代、环境和语境。正像经济学中“稀缺的就是珍贵的”一样,路翎小说的珍贵性也在于此。特别是面对这样○6:的历史现状:即社会以人们的社会属性、一般属性(因为是无根的,因而也必然是扭曲的)压制和排斥本来天然合理的自然属性,个别属性,在这种现状下路翎小说的具体时代性所强调的“原始强力”更显示出他的艺术上的辉煌。
注释:
○1:晓风 编 《胡风路翎文学书简》, 安徽文艺出版社,1994年5月第1版,第37页。
○2:转引自 徐葆耕 《让血性冲破牢笼》,《读书》,2003年第3期,第21-23页。
○3:张秉真 章安祺 杨惠林 著 《西方文艺理论史》,1994年5月第1版,第469 页。
○4:陈进波 惠尚学 等著《文艺心理学通论》,兰州大学出版社,1999年11月第1版,第62页。
○5:张孝评 《文学概论》,1987年5月第1 版,西北大学出版社,第27 页。
○6:胡风 《青春的诗—路翎著〈财主底儿女们〉序》,《胡风全集》第三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版,第263页。
○7:路翎著《燃烧的荒地》,作家出版社,1987年10月北京第1版,第184页。
○8:[法]柏格森《形而上学引论》,见 洪谦 主编:《西方现代资产阶级哲学论著选辑》,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13 页。
○9:赵园 《路翎小说的形象和美感》,王晓明 主编《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论》第三卷,东方出版中心,1997年11月第一版,第56页。
○10:容格 著 《心理学与文学》,三联书店1987年版,第143页。
○11:路翎 著《罗大斗的一生》,朱珩青 编《路翎代表作》,华夏出版社,1999年1月北京第1版,第91页。
○12:路翎 著《王家老太婆和她的小猪》,同 ○11 ,第288页。
○13同○8,第56页。
○14:保罗.蒂利著《存在的勇气》中译本,贵州人民出版社,1988年11月版,第59 页。
○15:冰菱《〈何为〉与〈克罗采长曲〉》,《希望》第1集第1期,1945年1月出版。
○16:《土地与性——中国现当代文学中的农民文化(二题)》,《赵园自选集》。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3月第1版,第221页 。
○17同○7,第275页。
○18:路翎 著《饥饿的郭素娥》,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北京,第137页。
参考文献:
1.        朱珩青著《 路翎:未完成的天才》,山东文艺出版社,1997年4月第1版。
2.        晓风 编 《胡风路翎文学书简》, 安徽文艺出版社,1994年5月第1版
3.        唐是《路翎与他的求爱》,1947年《文艺复兴》第4卷第2期。
4.        严家炎  《论七月派小说的风貌和特征》,北京大学学报(哲社版),1989年第5期。
5.        朱寿桐 主编《中国现代主义文学史》下卷,江苏教育出版社,1998年五月第1版。
6.        《拒绝遗忘—钱理群文选》,汕头大学出版社,1999年5月第1版。
7.        陈进波  惠尚学 等著《文艺心理学通论》,兰州大学出版社,1999年11月第1版。
8.        郑升旭  《现代价值观与后新时期小说》,《西大学报》 1997年第3期。
9.        李俊国  《历史哲学观念与个体生命意识——胡风文艺思想评析》,《文学评论》,2002年第6期。
10、黄书泉《 作家人格:批评解构与误读 》,《文艺争鸣》,2001年第4期
11、[美]Robert D. Nye 著,石林  袁坤 译《三种心理学—弗洛伊德、斯金纳和罗杰斯的心理学理论》,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00年1月第1版
12、李健夫 著 《现代美学原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7月第1。版。
13、何兆武 柳卸林 主编《中国印象——世界名人论中国文化》,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4月第1版
14、邰尚贤 著 《弗洛伊德的无意识论》,陕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2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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