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枣坡 (父亲遗文)
父亲母亲去庄背垦荒两年多了。这年夏天,我上山去看他们。和父母兄弟生活在一起。我很高兴。大山里的夏天花香鸟语。入冬时节,漫山遍野的树挂,别有一番景致。立冬以后,农田没事可做了,有些穷苦人家也到山上来“度九”,他们在山上打柴、放养牲畜,直到来年开春才下山。
到来年二月,山下很多人家结伙到山上来开荒,五、六人一伙,最多八、九人一拨。拿着砍柴刀,扛着尖镐划定一定范围。先用砍刀砍掉山坡上的灌木丛和矮小的杂树,再用尖镐把树根杂草挖出来,堆在一起,先晒一些日子,经过风吹雨淋,然后把晒干的杂草树根一把火烧掉。地面搂平,撒上种子。就等秋天收成。这样种地两三年,第四年种胡麻。第五年没有地力了就扔掉。去开垦新的荒地。
第二年四月,父亲对我说:“今年大旱,十里之内的水井全都干了。这里不能呆了。你妈带着四弟去姥姥家了,等下了雨才能回来。我要领你两个弟弟找有水草的地方去。你看,你愿意跟谁去。去姑姑家、姨家都可以。”
妈妈主张让我去小西沟和郑二孩的娘商量一下。那里不行再去二姨、或三姨家。于是我自己跑到小西沟去找郑二孩,到了小西沟,才发现小西沟的人家都逃荒走空了。
这时我下定决心,自己走,自己找出路。我先翻过东山,走了一整天又一夜,在一个较大的村子边上,在一间空场房里的草垛上睡着了。
我被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喊醒,问我:“你是哪里来的书生子儿?躺在我们家的草垛上睡觉?”
我说:“我是从山里来的找生活做的。”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想找什么生活做?”
我答:“我叫张丕承,十四岁,想找活做,要饭吃,不要钱。“
她问:“你不像山里的孩子,也不像穷家的孩子,念过书吗?”
我说:“我是中阳县师庄人,念过六年书。家在山里住,昨天从山里出来的。”
她说:“中阳县、师庄,我都不知道。看你不像穷家孩子。家里出啥事啦?跟我说说。”
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个男人,牵着一头驴问那女人:“大嫂,你在跟谁说话?”
女人道:“我跟山里来的书生子儿说话呢。”那个牵驴的的男人走了。女人抱了一些麦秸领着我走进一家院子,对我说:“我姓薛,这院子就是刚才牵驴的那个男人家。他叫张德立,是个光棍。正三间窑是他的,其余都是我们家的。”
我在薛大嫂家洗了脸,我帮薛大嫂做饭。薛嫂告诉我这个村子名叫桑枣坡,有六百多户人家。离汾阳县城十五里。薛大嫂有四个孩子,三男一女。丈夫在内蒙古经商,小叔子跟她家一起生活。张德立拉着驴回来了,薛大嫂就把我介绍给他,让我住在他家的窑洞里。
在桑枣坡,我住在张德立家。我帮张德立喂牲口、做饭、打扫院子。麦收时候,我给张德立捡了足够吃一年的麦穗。薛家的孩子都上学,我帮着孩子写作业,我还帮着村里两家人打官司写呈文。帮一颜姓人家打了半个月麦子。直到麦子收仓。有时还陪着颜家女人串亲戚。后来,颜家老先生很喜欢我。后来就介绍我到汾阳西关教会当了徒工。
这一天是我来带桑枣坡的第八十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