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梦中梦到爷爷和父亲，梦里两人都是老态，外貌神形都差不多，其实父亲走得早，离开我们时还没到老态龙钟，但外貌已经越老越像爷爷，父亲确实也是他们弟兄当中最像爷爷的。

我虚8岁时，爷爷因病去世，年71岁。

因年龄小，只有过年才随父亲回老家住几天，所以对爷爷印象不深，我对爷爷的记忆仅是长眉善目，老者外貌形象，有没抱过我，有没逗过我，喂我吃过没有，全然没有一点印象；没有语言交流，如今的记忆成了黑白片，也许到爷爷去世时，我稍稍大了点，记忆有了，但爷爷走了，庄严肃穆的葬礼场面只有黑白两色，更加剧了爷爷在我心中无彩色的记忆。

所有对爷爷的其它印象全是从父亲和亲戚口中，父亲的回忆录，爷爷的自传中来的。

爷爷是一个努力的人。从小离开故土，辗转曲沃和太原多地，从学徒做起，最后做到掌柜，公私合营称做经理。在外挣了钱，回村买了宅和地。他是村里的贤达，智者。解放后，因他主动退还土地，归为集体所有，特别是他在村里的为人，深受大家认可，所以，划分家庭成分时，本该划为富农，最后定为中农。

我参加工作的单位恰好有一家人就是本村人，爷爷对他们关爱有加，他们谈起爷爷时是赞许的语言和羡慕的表情，爷爷的见识和能力以及威望，在村里无人能比，得爷爷恩惠和指点的人大有人在，均脱离了穷山沟，见识了外面的世界，从此改变了人生。套用现在的一句说法，他说自己在村里最多排第二，没人敢说排第一。

爷爷是一个本分的人。父亲给我讲过发生在爷爷身上的一件事，抗战时期，日本人打进山西，东家顾不上也带不走值钱的东西，便把这些东西埋在院子里，仅他们两人知情，委托爷爷照看，店里面从上到下能跑的都跑了，只有爷爷留下来守家，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日本人来了，爷爷吓得一夜间满口牙掉个精光（写到这里，好像有爷爷安假牙的印象），那年才38岁，日本人走后，东家回来，埋在院子里那些值钱东西完璧归赵。因此事，东家与爷爷认了干亲。我想，爷爷能做到掌柜，与他的能力更与他的为人不无关系。

父亲在他的回忆录《回眸》中“我的父亲”一章中写过这么一段，“对于我当教师，父亲并不满意，以为当教师没出息。1970年春节放假回家探父期间，父亲给孙儿振波讲了一个故事暗喻了此意。说的是一家祖孙三代去赶集市，儿在前，孙在中，爷在后，儿子无意回头看了一下，爷爷说，不用看，他老子不如你老子。儿子扭头“哼”了一声，爷爷又说，不用哼，我小子不如你小子。言外之意非常清楚：儿子最差。”

这个故事父母给我讲过好多次，有一段时间，我把上面父亲讲给我的故事当真了，这个当真，不是爷爷有没有说过上面的话，而是觉得言之有理，爷爷比较厉害，我比父亲强，父亲是三人中最差的一个，岂不知，父亲除了自嘲，更有对爷爷的尊敬和对我的鞭策和期望。其实，父亲是一个自律、谨慎，继承了爷爷精明、努力、本分等优点的人，如今对比下来，我从任何方面与爷爷和父亲相差甚远。

父亲说过爷爷在家里是绝对的权威，不怒自威，早上咳嗽一声，子女们一个个赶紧起床下地各忙各的。

爷爷在自传中写到，他七岁失去父亲，靠他母亲给别人缝补、洗衣艰难度日，生活极贫。

爷爷书没读几天，就开始外出学徒，贴补家用，直到撑起一个大家，实属不易。

对于爷爷的记忆其实是模糊的，但他对家族的影响，特别是从父亲身上以及父亲回忆录中写的“我的父亲”一文去感受，仿佛爷爷又是如此清晰，甚至一直影响着我们。

父亲在他的回忆录《回眸》中“我的父亲”一章中写过这样一句评价我的爷爷的话：“我的父亲耿直的品格和虔诚的敬业精神体现在一生的足迹中，成为后人值得承袭和学习的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