嵊泗渔民与包玉刚的婚床
进了村,包玉刚一行人就来到包氏古宅。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民居,五间二弄砖木结构,房间已被修饰一新。正当他们在古宅巡行时,突然听见包夫人黄秀英在楼上惊呼起来。包玉刚闻声快步上楼,亦为眼前情景所惊喜。
原来,这个房间是当年他结婚时的新房,房内的家具按当年原样陈设。房间内,摆放着一张七弯大凉床。包玉刚近前细看,七弯大凉床前面是白骨镶嵌的大挂面,挂面上首有三块玻璃,内衬三张年画,中间是嫦娥奔月,两边是松鹤延年。挂面上还有两只倒挂狮子,屏板上镂刻着麒麟送子、和合二仙等吉祥图案。
包先生疑惑地问:“这……这是我们结婚时的那张床吗?”
包夫人说:“是,肯定是。我一进屋,一眼就认出来了。”
包玉刚还是不大相信:“‘文革’时,这张床不是被人卖掉了吗?快20年了,怎么会原模原样找回来呢?”
原来,包玉刚这次还乡,虽说有邓小平的鼓励和他表哥卢绪章的劝说,但心里还是存有许多疙瘩和不快。1931年,13岁的包玉刚只身一人乘坐小轮船,经上海转赴汉口,去探望在那里经商的父亲,后去香港,从此开始他闯海行船的人生之旅。“文革”期间,包氏祖屋被人占用,祖坟被人扒掉,更别说他那张结婚眠床了。他着实想不通。前几年他虽然已到过大陆内地,但就不愿回故乡,心想:“什么都没有了,还回去干嘛?”
想不到这次回乡,古宅修饰一新,连那张心爱的婚床都找回来了,真是意外的惊喜。尤其当他听了宁波有关部门详细叙说这张眠床失而复得的故事,更是深受感动。包先生含着热泪连声说:“谢谢众乡亲,谢谢舟山渔民,谢谢!”
时间回溯到1984年4月,即包玉刚回乡前6个月,嵊泗县黄龙乡峙岙村渔民周和品夫妇已几夜辗转难眠了。
3天前,村干部陪同县、乡干部和一位镇海侨办干部前来看他家的七弯大凉床。看过床后,又经过一番询问,那位姓张的侨办干部断定说,16年前周和品家从镇海钟包村买来的这张七弯凉床,就是“世界船王”包玉刚的新婚眠床,并要求赎回。周和品夫妇一听又喜又惊。
1968年,已21岁的周和品到了岛上人结婚讨媳妇的年龄。舟山民谣:“娶媳妇,先买床,要买就买七弯床。”
宁波港历来是舟山渔民投售鱼货的主要地点,船只进出频繁,运输方便。“文革“初期,岛上渔民就从宁波药行街一带买来了许多旧七弯凉床。有一天,周和品的姐夫从宁波捎信给岳母,说镇海钟包村有一张抄家得来的七弯凉床要卖掉,质地很好,但价格昂贵,出价500元。当时,大黄鱼才0.46元一公斤。一张凉床要1000多公斤的大黄鱼去兑换!这对周和品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但他和母亲及未婚妻一商量,觉得只要新婚眠床好,就值得。于是,他叫姐夫把眠床买了下来,当时并不知道此床是“世界船王”包玉刚的新婚眠床。
近日,笔者就此事访问了周和品妻子汤雪琴。她说,这张床果然是挂面美,木质好,气势非凡,远胜于其他人家的七弯凉床。她与周和品结婚后就睡在这张床上,一睡睡了16年,感觉特好。
笔者问她:“当你听到此床要赎回时,你的心情如何?”
汤雪琴说:“很矛盾。开始是惊喜,做梦也没想到这张床是包先生的结婚眠床。包先生是‘世界船王’,我们是平头百姓,居然用过同一张眠床。这是我们与包先生有缘,周家子孙有福。此床木质很好,16年来并无任何蛀痕。我们又睡了这么多年,对床也有很深的感情,当听说要赎回,自然割舍不下。”
“那后来为什么又同意把眠床让掉呢?”
“其实很简单。舟山人有句老话:‘上半夜想想自己,下半夜想想别人。’这床原本是包先生家的,又是包先生心爱之物,于情于理都应该归还。”汤雪琴说,当时她家只提出一个要求:“以床换床。”
当汤雪琴听说包先生可能要提前回乡省亲的消息后,就专门雇了一艘船,亲自把凉床送到宁波。很少出岛的她,一路晕船、呕吐,吃了不少苦,直到把眠床安全送到。她即使到了宁波,开销也是自掏腰包。
几天后,镇海侨办同志在宁波东风木器店买了一张价格1500元的七弯凉床给她,称是赎床的回报。
笔者不禁问她:“为了此床,你们一家人作了介大奉献,你就不想见见包先生?”
汤雪琴说:“想,很想,也有机会。镇海侨办同志曾叫我多住几天,见见包先生,并说,有什么要求可向包先生提。但我转而一想,包先生是个大人物,对国家贡献这么大,回来后肯定很忙。我既然把床送到了,何必再去惊动他。再说,如果我真的留下来,人家还以为我要敲包先生竹杠哩。”
说到这里,这位渔家大妈爽朗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