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祥平老师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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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馆由[ 陈茂林 ]创建于2010年07月10日

不曾离去

发布时间:2011-01-02 23:08:41      发布人: 陈茂林
不曾离去
                     ---------怀念徐祥平老师
题记:那是一个懵懂叛逆的我,那是一个慈祥和蔼的你,那是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
(一)
记得刚入学那会,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你不苟言笑的表情和你那犀利的冷眼。那时你戴着一副大而厚的眼镜,眼睛小小的,但目光即使透过镜片仍然十分具有震慑力。每次课间操你都站在班级队列的前面,我站在第五个(或第六)位置,每次看你都会感觉到一阵寒意。当时对你的印象极坏,在心里认定你是一只冷漠的狼。说来也巧,我的这种感觉竟和班上大多数同学不谋而合。
那时我们的教室在鸿鹄书院二列教学楼的一层,你的办公室在一列教学楼的二层,两幢教学楼相对而立,由于是依山而建,你的办公室和我们的教室齐平。你从办公室进进出出我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而每次你从办公室出来,在走廊上打闹的男生都会慌乱的往教室跑,边跑边推边挤,同时还紧张又兴奋的喊着:狼来了——狼来了!听到这报信的声音,吵闹得如同马蜂窝的教室瞬间就安静下来了,同学们都匆匆回到自己的位置,随手拿起一本书装模作样的看起来。每个人心里都像揣着只小兔子似地,等待着你那犀利的冷眼的检阅。待你回到办公室,教室里立刻又恢复了先前马蜂窝似的热闹。
在那段时间里,这样的一幕时常上演。紧张而又刺激。我们乐在其中,你似乎也是。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男生们不再大喊狼来了,而改为在走廊里齐唱:葫芦娃呀葫芦娃。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样唱(不知道是否和你有关),但每次听到以至后来每次想起,都会忍不住哈哈大笑。
 
(二)
刚入学那会,正直金秋九月,蓝天白云映衬着江中美丽的校园,生活在此般如画的环境中,即便我这个感官比较迟钝的人,偶尔也会有点别样情怀。
一天中午,我不想在宿舍午休,吃完饭后一个人偷偷溜到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顺手摊开一本书,准备尽情享受这属于我一个人的午后闲暇时光。教室里格外安静,只有几缕阳光穿过树枝,透过玻璃照在临窗的地面上。我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剥着橘子,突然,我感觉身后有人,猛一回头,发现是你正从门口走进来。根本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别的人来教室,更没想到会是你。宁静突然被打破,我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鹿一般,惊恐而又手足无措。你笑盈盈的走过来,问我在看书所,我手里拿着橘子,面前摊着一本书,局促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你在教室里随便看了看,便悄悄的出去了。
两年后,我们进入高三,教室也搬到了万卷楼。同样是一个金秋的午后,在食堂吃完饭后我回宿舍拿了点东西便往教室走。只能感叹重庆九月的阳光真的很灿烂,出宿舍大门时,不由得想望一望天空,一抬头却看见你站在万卷楼办公室外的过道上。当时只认为你在那休息,并没太在意。等我喘着气由一楼上到六楼时,没想到会看到你的笑脸相迎。待我到教室坐下后,听见走廊上你责备梁倩她们几个女生的声音。我在楼道里有遇到她们,说实话,很吵,而且走得确实很慢。
还有一次,周日的早上,由于可以不上早自习,大家都不愿错过这个睡懒觉的机会,通常情况下我也是不会起来吃早饭的。可是那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我决定去食堂买早饭,并且还特别豪爽的要给全宿舍同学带。从食堂出来时,遇到了你,看我双手不空,你好奇的问了句端的什么,我说是给宿舍同学买的早饭。你当时的反应着实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因为你突然提高了说话的分贝,带着几分愤怒问道:她们让你来买早饭?我连忙解释说是我自己要买的。然后匆匆跑回宿舍了。没想到,几天之后,在校园里遇到你,你再次问我那天买早饭是不是自愿的,神情挺严肃,让我感觉你似乎觉得我被欺负了,要替我打抱不平似地。我再次肯定的告诉你,是我自愿的。然后你点了点头,表情挺欣慰。
同样,还记得高二时的文艺表演,当时班上很多同学都不愿意参加,刘丹莉找到我,我答应了。我们的节目是舞蹈《布拉格之春》(说实话,我怎么看都感觉自己像在表演木偶戏。)从最初的选人,到最后登台表演,你从未关心过。倒是表演完了,若干天之后,你逮着一个机会,问我怎么会参加。我实话实说,很多同学都不愿意去,刘丹莉找到我,那我就去好了。
当时我挺疑惑你为什么会这样问,现在回想起来,你似乎就是这样。高一时,你的身影常常会出现在窗户外面,后来换教室了,同学们又时常能发现你正透过门缝观察我们,偶尔男生们还会在班上讲诉“黑夜惊魂”,夜半十分大家卧谈正酣,突然听到你的声音。这些都是我们所熟悉的,但是我相信还有许多类似买早饭、参加文艺演出这样的事情。在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某个角落或不经意的瞬间,你在静静的观察着我们,关注着我们。偶尔一次意外的相遇或谈话,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三)
在你的课堂上,你从不为我们勾画社会的单纯美好,不向我们灌输那些刻板教育中纯真的近乎幼稚的真善美思想。相反,你常常用你特有的幽默,在课上恰到好处的给我们讲一些社会上的俗事,逗我们开心;时不时也会有意无意的教给我们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记得有一次范宇的脚受伤了,你送他去医院,回来后你给我们讲,医院里医生护士的态度都超级好,最后收的医药费也特别少,然后你呵呵一笑,狡黠的告诉我们,那时因为在去医院的路上遇到院长,他把范宇背进医院,接诊医生刚好看到这一幕,以为范宇是院长的亲戚。
还记得你给我们讲你高中的时候,那时你们的班主任特别偏心,只关心班上几个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同学,对其他同学不闻不问,当时你的成绩并不好。不但没有老师的帮助鼓励,还时不时被冷嘲热讽。为了争一口气,你发誓要考上大学。你的英语特别差,但是你知道应试考试是有窍门的,英语的窍门就在于单词,于是临考前那段时间,你强忍着心里对英语的万分排斥,一遍遍的背单词。付出了总会有收获,你的收获就是平时二十多分的英语水平在高考时却考出了七十多分的成绩。后来你被大学录取了,拿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你特意约了几个同学去班主任家,当班主任看到你的录取通知书时,诧异得说不出话来,他是万万没想到你居然能考上大学。
我还记得你给我们讲过你大学的一个室友。大学里,同学来自四面八方,老师各有各的特点,有喜欢的,也有不对口味的,对此议论评价一番再正常不过,可是,你的那位室友,同一个宿舍住了四年,你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任何人半点不是,哪怕对自己不认同的人,也没说过。这件事情我记得很清楚,因为你给我们讲的时候,语气和神态中无不透着对这位同学的钦佩。平时总是让我们觉得深不可测的你,如此敬重一个人,足见这种品德在你心中的分量。人对于自己看重的东西,总会有意无意的向它靠拢。其实你自己又何尝不是那样一个人,不止这样,你应该还希望自己的学生也成为那样的人吧。
不光这些,偶尔你还会在课堂上给我们讲一些生活之事,记得有一次你给我们上课,由教学内容引申讲到夫妻相处,说在一个家庭里,双方应该相互扶持,我买菜你做饭,你做饭我洗碗,我洗碗你拖地,你拖地我洗衣……后来还偶然看到08级的学弟讲到你在课堂上给他们讲好男人的标准。类似的教育应该还有很多,只是时间久远能确切记忆起来的屈指可数。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有意的、无意的、琐碎的、普通的所谓琐事,或多或少已经融入了我们的性格之中。这应该就是教育的最高境界吧。
 
(四)
到了高中,各种考试应接不暇,并且每次考完都会出一个班级排名、年级排名,这使得本来就对成绩不太在乎的我,对于与成绩相关的一切事物似乎都麻木了。众多家长看中的期末成绩单在我看来就是一张纸而已,可奇怪的是我至今还记得高一第一学期的期末成绩单,还记得教师评语栏里你写的那句简单的话:希望家长多鼓励。比起以往成绩单上老师的千篇一律的表扬来,这几个字真的好简单。或许正是因为它简单吧,反而让人觉得更有分量了。当时朦朦胧胧的似乎能感觉到点什么,直到后来,慢慢成长,回过头去省视那段时光,才发现那正是当时我最需要的。不知道该说你用心呢还是别的什么,高中三年,你给我的感觉是对自己的学生了如指掌,总能在恰当的时候给予或鼓励或批评或引导。言语不多,但句句都击中要害。
另外,还有一个挺特别的地方,你对学生的表扬从来都是发自内心。记得高二时,潘老师还有一班的杨文俊老师,二班的张小鸾老师,他们三个时常换着班级上课,后来学《雷雨》,三个老师突发奇想,让三个班各自编排,然后在一块演。我分到了鲁侍萍的角色,和陈茂林搭档演侍萍暴露身份,控诉周朴园那一段。几乎每次排练我都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这让陈茂林同学很是郁闷,常常对我说能不能认真点,这个样子我们怎么上台。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虽说排练时演得烂得不行,但我始终对自己挺有信心的。正式演出那天,看我穿着秦龙外婆的衣服,好多同学都被逗得乐翻了。似乎这样一场演出要以闹剧的方式开始和结束。可是,当我站在台上,面对一幅故作严肃的周朴园时,我并没有笑场,相反,大脑里想的都是鲁侍萍的形象,我一句一句和陈茂林对着台词,慢慢的,感觉自己似乎就是鲁侍萍,各种委屈逐渐涌上心头,当我关了“窗户”,走到周朴园面前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想想“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眼泪夺眶而出,多年沉积在心里的委屈、悲痛、愤怒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演完之后,我还沉浸在侍萍委屈、悲痛、愤怒的百感交集中,过了几秒,全场轰动、掌声如雷,我这才被带回了现实。刚演完那几天,我几乎成了三班的代名词,在食堂里,操场上时不时就看到有人偷偷指着我对身边的同学说,鲁侍萍,三班。真是囧啊。
由于那次演出只是语文课的一个活动,当时你并不知晓。几天之后,你特意找到我,有点激动的说,我看了你演出的录像,演得嘿好!……说实话,我当时有点意外。然后你让我去办公室看。向来不太习惯被表扬,我推辞说不想去。但你挺固执的,一定要我去。到了办公室,你从杨老师那拿过摄像机举着让我看,可我只是瞄了几眼,连自己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就匆匆离开了。我走的时候,你还举着摄像机,情绪有点小激动。
还记得高三的二诊考试,那是考前最后一次,也是最正规的一次模拟考,吃、住、行真的是一切都模拟高考。可就是那次考试,我考了高中三年以来的最低分,以前考得再差也能排在10名左右,那次直降到了27。其实对于考试成绩,我向来是很豁达的,即便是考得这么差,拿到试卷后,仔细分析了错题,知道我完全能够考更高,难过便立刻一扫而空了。或许是我的思维向来是简单型吧,根本没想到那样的成绩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时候,对一个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会有多大影响。倒是你,有点坐不住了。成绩出来后的第一次课,那天你一进教室就开始说考试,我只是像往常一样,坐在下面有点心不在焉。听着听着,我预感你要说到我。向来不喜欢“出格“的我开始不自在了,我尽自己所能调动所有面部表情,暗示你千万别提我,你明明看到了,可是仍旧自各说着。我由于不好意思当着全班同学被“点名”,羞得把头埋到书堆里。已经记不清你当时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当时你很慈祥,说的全是鼓励的话。后来才觉悟,其实那次你是早有“预谋”,是铁了心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鼓励我。
本以为考试的事情到此就应该止住了。可谁知几天后,在办公室,你说要给我看点东西,然后桌上、抽屉里到处找。我疑惑的问你什么东西,你说以前的成绩单,然后解释道,想让我看看以前的成绩,帮我找信心。听你这么说,我有点哭笑不得。我告诉你真的不用找了,再辉煌的成绩都属于过去,人应该往前看,还说我分析过试卷,我完全可以考得更好。完了还特别豪放大气的让你放心,说我知道自己在哪个位置。你知道我遇事想得开,知道我抗挫折能力好,只是你想不到会如此的好。本想鼓励一下我的,没想到反被我给鼓励了。当我说完那一席话后,你那吃惊的表情,我至今还能想起来。
后来听同学说,雷老师在办公室预言,说我们班有两个人肯定能上重点,一个是江小琴,另一个便是我。雷老师对我们尚且如此放心,你倒不放心了。
不光鼓励学生,你身边的人都能在需要的时候得到你的鼓励。记得高二时有一次上面领导来校检查,学校要求所有老师都用普通话讲课。这对于语文老师还好,可是对于数学、物理等向来都是用方言授课的老师们多少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味。一天课间,我刚好在办公室,听见数学老师小徐说:用普通话讲,我能行吗?我大脑里立刻出现小徐老师用普通话讲x\y的情景,并且不假思索的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用普通话讲数学,好怪哟!话一出我便感觉有道犀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你在一旁说道:没得啥子得,尽管讲好了,没得问题。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灰溜溜的溜回了教室。那一次,我明白,这个世界上有种傻叫直接,有种善叫鼓励。
虽说那次检查对于多数老师们来说是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可对于我们学生确如同为我们单调的生活突然注入了几针兴奋剂,我们全都“不坏好意”的等着某些老师用普通话讲课。某些老师当中的第一个当然是你徐老师。那天你来到教室,我们一个个屏着呼吸,忍着笑,全班60多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你,你知道我们在等什么。你用你那特有的“逗你玩儿”的语气说:我晓得你们在想啥子……我偏不说……我们一个个都假装出很失望的样子,有几个同学甚至还唉声叹气。后来你又说:不斗是用普通话上课个马,有啥子难嘛,然后你就用你那怪声怪气的语调讲起了前进与发展、量变与质变的哲学原理,全班顿时笑得人仰马翻,你自己也在讲台上跟着我们笑。我不得不说,那是目前为止我听过的最走样的普通话(如果那样的调调能称之为普通话的话)。
 
(五)
作为一个班主任,当学生要出校园向你请假时,询问一下去哪?干什么?何时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在我的记忆中,没有哪一次向你请假你询问过我这些。你总是爽快的在我的假条上签上你的名字,以至第一次向你请假让我记忆犹新,因为根本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当时觉得特别诧异,都有点不敢相信。
有一个小插曲,一次,假条上我将“允许”写成了“充许”,你签上名字后,向我指出这是一个错字,但我想老半天也不知道正确的该怎样写。看着我那迷糊的表情,你很开心。不过后来还是帮我把正确的字写在旁边,完了还不忘用你的幽默将我“数落”一番。以至现在每次写允许,还能想起你来。
高中时,每天上午第三节课后是课间操时间,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卢沿洁开始逃课间操。每到做操时间我们会和其他同学一起,在激昂得有点雷人的运动员进行曲中往外走,出了鸿鹄书院后,人家往下面的运动场走,而我们则从花坛后面偷偷溜到行政楼那边去。在行政楼里面有个厕所,当时学校运动场边上的公共厕所里面是没有门的,但行政楼里的那个有。因此,我和卢沿洁对它情有独钟。每次我们溜到那边都会先去一下厕所,然后在过道上数数万年青的叶子,看看上面的小虫;或者在一楼的穿衣镜前臭美一阵;或者去校卫生室“问候”一下慈祥又和蔼的刘老师,顺便检查一下自己的体重;或者张仰一下光荣栏里那些考上重点大学的师兄师姐,美其名曰向他们学习;或者逗逗行政楼前水池里游来游去的小鱼。等到课间操完了,潘老师讲话时,我再和卢沿洁一起从花坛后面悄悄溜回教室。
课间操班主任是必到的。此外,学校还会不定期的指派同学检查全校各个班级的课间操出勤,校牌佩戴等情况。人没到齐会记下来,有人没佩戴校牌也会记下来,而这些都是班级考核的内容。我不太清楚我们班考核的结果,只是在我的记忆里流动红旗光临我们班的次数很少,以至现在回想起来甚至有点怀疑当时学校有流动红旗吗?
显然,我和卢沿洁对流动红旗光临与否没多少觉悟。我们每天仍旧从花坛偷偷溜到行政楼,仍旧在别人为了身体好而认真锻炼时傻傻的自娱自乐。有一天我在行政楼厕所的门上新奇的发现几行小字,旁边配有一幅简单的插图。字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插图隐约记得是男生的漫画头像。就像动画片里为了表现突然想出一个点子而安排一个灯泡突然一亮一样,我的大脑里似乎也有一个灯泡突然亮了。第二天课间操时间,我特意在裤兜里放了支铅笔,不久之后,厕所门上便留下了我的杰作,写得不算多,大意是:厕所里多无聊,这门是个好地方,姐姐妹妹们拿起笔,一起在这里留下我们的思想。在这之后,我和卢沿洁又多了一个逃课间操的理由,又多了一件可以自娱自乐的事情。(不过我在门上只写过两次,其余时间都是看别人写的。)
就这样优哉游哉,自由自在,我和卢沿洁继续逃着课间操。大半学期过去了,我们从来没被你“发现”过,以至后来逃课间操的队伍从两人增加到了数人,每天总能在行政楼那遇到几个同学。可是俗话说得好,久走夜路哪能不遇鬼,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在悠然自得中,我和卢沿洁迎来了这一天。
那天我们和往常一样又逃了课间操,和往常一样到行政楼那边数万年青叶子,观察小虫,照镜子,慰问刘老师,看光荣栏,逗小鱼。可就当我们沉浸在逗小鱼的快乐中时,一个高大的身躯突然横在了我们面前。“你,还有你,你们在住(做)啥子?”只听一个声音有点愤怒的吼道。这声音来得太突然了,卢沿洁愣在旁边,我也半天没反应过来。不知是脑袋短路还是什么,等回过神来,我第一反应是这人是校外进来的,仗着自己是学校的学生,我底气十足,瞟了他一眼,心想这人管得也太宽了,我在这看鱼,哪点碍着你了。于是我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的问他道:你是哪个哟!?语气里充满了对他多管闲事的不屑。“我是哪个!?你问我是哪个!?”那人似乎被我这一问震惊了,他用手指指着自己,眼睛瞪得溜圆,一个字比一个字说得用力,似乎受了莫大的屈辱一般喊道:我是勒(这)个学校的副校长!!!“副校长”这三个字说得格外掷地有声。当时,我脑袋轰的一声:妈呀,完蛋啦!
或许是我那理直气壮的神情让他觉得态度实在恶劣;也或许是我那不屑的反问和对一堂堂副校长的不认识让他备受打击,还或许是他要让我们站到升旗台上让全校同学“张仰”时我誓死不从的坚决,一进他的办公室,他就把我叫到面前,开始了一个副校长对一个顽劣学生的批评教育。
批评了一会,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久,你就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校长办公室门口,汗珠隐隐浸在你的发间,你试着调整呼吸,神色里流露着几分着急和紧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当知道原委后,感觉你长长的舒了口气。校长向你控诉说我像小流氓。你呢,啥都不说,特别淡定。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不等我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应对你的处置,你就笑嘻嘻的逗我说,看不出你还有点当流氓的潜质。看着你那搞怪的表情,我都有点傻了。你似乎已经全然忘了几分钟之前的心急如焚,忘了刚进办公室时的气喘吁吁。都被校长召唤了,这在很多老师看来怎么着都是大事情,至少应该进行一次严肃的谈话,再写个检讨之类的吧,可是,在我的记忆里除了那个笑容,这两样都没有。不过,有一点我记得很清楚,从那以后直到毕业,我再也没逃过一次课间操。
记得还有一次,学校集体活动,全校师生在运动场看演出。我和卢沿洁待了一会便坐不住了,就想溜回教室,可是我发现英语老师正坐在我的椅子上。要是不及时拿回去,丢了可是件麻烦事。就在我们有点无奈的时候,我看见旁边有个椅子,灵机一动,端了那个椅子去和邓老师换。你一直站在旁边,我心里的如意小算盘你早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你啥都没说,只是笑。邓老师一脸茫然:这丫头,面对英语如临大敌,见了我也从来都是躲得远远的,今天怎么突然主动来和我换凳子?后来,我们就在你眼皮底下端着椅子大摇大摆的“溜”回教室去了。走的时候听见你和邓老师哈哈哈。
还有一次,已经记不清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你罚陈茂林写检讨。2000字以上。陈茂林绞尽脑汁也写不出来,后来索性全篇就写三个字:我错了。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几页。就是这样一份检讨,居然也过关了。这让陈茂林得意了好几天。(陈茂林同学,你应该记得这件事才是。)
我一直很纳闷,在全班每一个同学心里,你都有着绝对的权威,只要你脸上稍微显露出一丁点严肃的表情,全班顿时会变得沉默,同学们一个个只是埋着头小心翼翼的翻看书本或写作业。你在教室来回走动,我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可是,高中三年,我们又确实做过很多出格的事情,而且也从没见你把我们怎么着,相反,到是给我们留下了不少美好的回忆和感动,让我们那单调乏味的高中生活时不时也能漾起几圈涟漪。很多时候,觉得你很严肃甚至有些冷漠,但仔细回想,发现那些都是表象,真实的你既慈祥又宽容,严肃冷漠不过是你用来掩饰自己,树立班主任权威的一种伪装。
 
(六)
讲一个老师,不得不说说他的课堂。你的课堂怎样呢?过于详细的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大脑中有个印象,高中三年几乎没见你用过教材,你讲课从来都是信手拈来,再娓娓道来,给人感觉总是那么随随便便。而我们听课呢,优哉游哉、心不在焉,也是那么随随便便,但我们的成绩却从不随随便便。还有一点,记得特别清楚,你从来不利用班主任的权利霸占我们的体育课。被各科老师公然抢夺的早晚自习,也从来没政治的份。
讲一个老师,还应说说他与学生。可是,诚实的说,这方面的事情,我知道的真是寥寥无几。能列举出来的只有道听途说而来的一件。
一天我和好朋友聊天讲到你,我告诉她你很好,她立刻说:我知道。然后告诉我,一次她三姨去赶集,看见有个人在雨中和小贾打羽毛球,她三姨好奇的问那人是谁,旁人告诉她是小贾的老师。
那段时间小贾休学在家。好友的三姨和小贾同村,从学校到小贾家乘车七拐八绕,要在乡村土公路上颠簸近两小时,下了车还要走近半个小时。
那天下着雨,你在雨中陪小贾打羽毛球。
这类事情不光我知道得少,想必班上每个同学都一样。或许是你尊重我们吧,感觉你对同学的关心从来都是是悄悄的,除了被帮助被关爱的同学,很少有其他人知道。但是,就全班同学对你的感情来看,你付出了多少,我隐约也能感受到一些。在黄班的印象里,你很“不管事”,但在我看来,你一直都是粗中有细,看似无为却无所不为。要不然,怎么解释同学们如此的畏你又如此的敬你,怎么解释你是一些同学的精神支柱、心灵寄托,又怎么解释有同学发自肺腑的把你称作第二个父亲。凡事皆有缘由,很多时候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七)
高三的时候,一天傍晚,我早早就到了教室,后来想快上晚自习了先去一下厕所,免得上课想去。哪知刚从厕所出来就打铃了。待我走到教室门口,张丽和另外几个女生正好从楼下上来,而你也正好从办公室出来,以为我们都迟到了,你的脸拉得特别长,表情冷冷的,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们站在过道里,然后从右到左用你那鄙视的冷眼挨个把我们打量了一遍,一个字没说,就特别拽的回办公室了。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如果我真的迟到了,站在那无论你怎么鄙视,怎么冷眼相看,我只会对自己说声活该,不会有半句怨言;如果你当时能说句话,哪怕是严厉的批评,而不是那样一副冷漠鄙视表情,那样一种高高在上姿态,我也能忍受。本来就是被错怪了,还要面对你那样的待遇,越想越觉得委屈,我的倔劲也上来了,一扭头,扬长而去,自个回宿舍了。
回到宿舍我就开始打电话向人控诉你的蛮横。后来生活老师敲门让我去接电话,我一肚子疑惑,怎么会有人打电话到生活老师办公室去找我?会是谁呢?应该想到,但是绝没想到,当我拿起电话,那头传来你的声音,我真的很惊讶,更惊讶的是你的语气很和蔼,与几分钟前那个板着脸一幅冷漠的徐老师完全判若两人,你问我:你朗额跑了呢?我有点委屈的说:我根本就没有迟到……然后,只听你在电话那头说:对不起,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你快回来上课嘛。你的语气很诚恳、很平和,可是对我的震撼绝不亚于一枚重磅炸弹。电话这端的我惊呆了。你可是徐老师!你居然对我说“对不起”!还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还这么诚恳!我的委屈一下子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愧疚和歉意。我立刻意识到,其实自己也并不完全在理,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也向你道歉,你则叮嘱我让我赶快回教室上课。回到教室后,你正在评讲试卷,四目相对,我不好意思的冲你笑了笑。
这辈子我都不会忘了那个声音,忘了那句对不起。
那次我虽然没有迟到,但经历了你的道歉,就像鲁迅先生早年在书桌上刻下早字一样,我的心里也深深的刻下了一个早字。以前偶尔会怠慢一下晚自习,时不时会掐着时间去教室,但自那以后,我都是提前到。虽说在那次事件之前,我已经有了做错事情主动道歉,承担责任的觉悟,但那时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品格有多可贵,那时它还不是我性格的一部分,但自那以后,道歉对我来说不再是一件难事。当然也觉不是轻易会做的事,除非我真的错了。
 
(八)
高中毕业整整五年了,时过境迁,很多事情都已经淡忘,很多回忆也已经模糊,但有些画面,有些瞬间始终清晰的印在我的回忆中,五年来从未忘记。
记得高考完的那个下午,全班同学去北碚吃火锅,在职教中心门口我眼巴巴的望着你,问你:徐老师,你朗额不和我们一起去呢?你也眼巴巴的望着我,说:我也想去呀,但学校不允许。语气里浸满了感伤,眼神里全是不舍。那样的眼神,三年来我第一次看到。
记得毕业后全班在骑龙火锅聚餐,吃到一半,你端着个酒杯朝我们女生这边走过来,走到我跟前,你举着酒杯,对我说:胡娜,我要敬你一杯。我赶忙站起来,惊愕让我手足无措。你让我随意,你自己一口全干了。我该怎样来形容当时的受宠若惊呢,那一刻时间似乎停止了,周围的一切似乎也都静止了……
记得毕业后那个暑假,一天我去亲戚家了,你打电话来我没接到。姨妈接的电话,她告诉我,听你语气感觉你当时特别失望。我立刻给你回拨过去,在电话里你用你特有的调调调侃我,说我一天东跑西跑。然后你告诉我那天你们去费良策家钓鱼,想叫我去。我有点过意不去,说要请你吃饭,你说:我们之间还分啥子你我嘛,你请我请不是一样迈?这是你的原话,我一直记得。
记得还是那个暑假,一天我接到你的电话,你告诉我杨松和我考上了同一个学校,余老师(杨松的妈妈)想让我和他一起去报到,特意向你询问我的情况,你接着说:我跟她说你好惨了,杨松和你一起可以放一万个心……我能感受到你向余老师谈论我时发自内心的赞叹,也能想象当时你那小孩般得意的语气神情。知道你这么近乎夸张的表扬我,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记得回校领取录取通知书,在行政楼水池边和你巧遇,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你也挺激动的。看了我一会,很认真的说:你瘦了。不善言辞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和你寒暄了两句便匆匆道别了,你牵着徐艺似乎要出校去,我和万钧则去行政楼取录取通知书。我们刚进办公室,一会你也进来了。拿到通知书后,我迫不及待的看了又看。当时的我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全然忘了站在身边的你,忘了那份通知书里有你的汗水和辛劳,更没注意到你的喜悦之中掺杂的不舍。
大学的头两年,每个重要节日都会和你联系,不止一次你告诉我,高中时你很想多关心我一些,但你是班主任,全班有几十个同学,你不能让他们觉得你不公平。每次我都说我知道。是的,我知道,不光知道你关心我,还知道你对我的绝对信任,知道我们师生间有种难以言表的默契。但这些我都没和你说,如今再也没机会了。
记得大二的那个寒假,我们在水土聚会,那天潘老师费尽周折好不容易联系上你,可是你却因为有事来不了,同学们传递着电话轮流和你说话,当我拿到电话时,还是像高考完那个下午一样,眼巴巴的问你:徐老师,你朗额不来呢?你在电话那头给我解释:没办法,和学生家长约好了,那个家长约过我好几次,实在不好意思再推了……你还说,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还开玩笑的说十年后再见岂不更有意思。
十年后见,这或许只是你当时的一句玩笑话,可我却始终记着,每次想到你都会想起你说的十年之约,都会憧憬一下十年后见你的情景,然后傻傻的掰着指头算算时间。今年是第五个年头,你怎么就离开了?
 
(九)
大学期间和你联系不多,但惦记牵挂从未停止过,很多时候想给你打个电话,拿起话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作罢。转眼间大学毕业了,做着和教师性质差不多的工作,亲身感受到做好一名老师的不易。再也不担心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了,事实上,工作中有好多体会和感悟想要讲给你听,一直想着春节回家一定要来拜访你,要和你说说我的工作和生活,要让你看看我们这群曾经的小孩都已长大成人。每每想到再次见你,嘴角都会挂着微笑,心里都会充满向往,很幸福的一种感觉。
可是,所有的这一切在2010年7月9号那天被彻底改变了,曾经的幸福自此化为无尽的哀痛和遗憾。这些哀痛和遗憾就像一个大大的罩子,笼罩着我的每一天。在那段时间里,每天工作之余都会点开天堂公墓网,对着屏幕发会呆。3个月之后,我再也忍不住了,十一假期毅然决定要回重庆。即便不能再见到你,能在你的墓前送上一束花,能站在那和你说说话,对我也是一种慰藉。可是,当我真正站在那里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小被教育要相信科学反对迷信,高中时你也给我们讲唯物论唯心论。确实,从科学和理性分析的角度来说,时空之外不存在转世来世,天堂也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中,但是,我真的愿意相信人生还有来世,愿意相信点点繁星后面有着另一个美好的世界。这样,当我仰望星空时,我能感受到至亲至爱的人就在身边;我还能期待,若干年之后我们会再次相聚,再次成为师生,成为朋友。
 
 
后记:
得知徐老师离世的消息后,就一直想着要写点什么。但那时只是有这个想法,至于何时动笔,并不知晓。后来认识了吴老师,老师的间接鼓励让我将这件事情提上日程。但即便这样,真正动手写这些文字也已是在十一月份了。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这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时间久远,很多事情都渐渐变得模糊不说,更重要的是感情太重,手中的笔太笨拙,总觉得写不出心里的真情实感。
刚开始时,能回忆起的只是对我触动特别大的几件事情,慢慢的细细挖掘,每想起一件事情或一个场景就记下来。一件一件回忆,一遍一遍回想,很多模糊的场景逐渐变得清晰,有时甚至能具体回想起某日的天气,回想起江中的草木姿态、虫鸟鸣啼。在那一个多月时间里,伴随着回忆,似乎又重新经历了一遍高中生活。那时的我很叛逆很自我,每日不上课就考试的生活很单调很乏味,但因为有梦想,因为有徐老师的关爱、宽容和幽默,那段生活成了记忆中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
过去了的事情总是趋向于被忽视,再珍贵的记忆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淡。谁也不能保证这些被珍视的人和事不被日后的经历所替换。好在有文字,我还可以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来将记忆定格、珍藏。就像黄班说的那样,文字永远比生命活得长久。想到面对时间记忆的不堪一击,就恨不得把能回想起的每一件小事,每一个细节都事无巨细全部记录下来。毕竟,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回忆那段生活,细细挖掘关于徐老师的点点滴滴,这样的事情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了。
谨以以上文字怀念十七岁的青春年少,怀念那段阳光灿烂的日子,更深深的怀念至亲至敬至爱的徐祥平老师。
江北中学2005级3班   胡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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