垢·净
写在前面的话
其实一直都不想动笔,一个是懒惰,另一个,让人不断的挖掘回忆里面的东西,是件挺痛苦的事情,因为冷不丁的,有些东西会跳出来咬你一口。不会重伤,但是会像溺水似的,呛两口,拼命吸气,很久都缓不过起来。今天动笔,一个因为司考成绩出来,查到明年需要再考,而现在只有不断反思这一年。加上,图书馆的网络今天突然连不上……刚吃了一个橘子,但是还是很期待吃午饭。只是在这个中间时间段,无所事事……
垢.声色
其实关于死生这个事情,最早接触的是自己外公,不过可能因为年龄小,倒是没觉得有多伤心,只是觉得一个老人去了。不过生活就是一见不得人快乐的更年期老妪,即使没事儿也要叨叨两句以示价值。所以,接着是奶奶,接着是爷爷。这两位老人是日日和自己一起生活的,接触频繁,所以离开的时候,很难过。有时候夜里梦起来,早上起来眼睛也还是会肿肿的。其实人并不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对于痛苦这种事情有更强的耐受性,我以为,只是更为理性的控制情绪而已。就像小婴儿,哭闹是一种纯粹的需要,而成人的哭闹大多是为了一些并不那么危及性命的事儿,甚至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值得,比如司考,呵呵……长大意味着,会对更多的事情在乎,心复杂了。按照英语sophisticate这个词,一个是复杂,另外就还有精致的意思。越是做工复杂的东西,越是容易坏。不过还好有生死这个东西,不管是天生神经大条,还是敏感,都会给你一个不大不小的冲击。若干年后,还会像被蚊子叮了似的,痒痒的,挠挠,发炎,起疤,然后慢慢淡掉。再等下一个夏天。
对于回忆以前的某个人,我真的有努力。不过真的无法回忆起整个过程,甚至连最小的一个所谓story也回想不起来。可能以前自己真的是活在自己的世界居多,忙着学习,忙着高考,不过结果也不怎么样就是了……无论如何,有一些片段,那就写下来,免得以我现在记忆的状态,以后怕是连碎片都流去了。
老板,这个称呼,不知道怎么叫出来的,好像是上一届的人这么叫,还是我转班之后,听原来3班的同学这么叫的,完全不可考。不过我一直叫得蛮顺就是了。还记得有次去财务处报账,和财务处的几个老师都混了个脸熟,他们就笑道:“现在的小孩儿都新鲜了,居然叫自己的老师叫做老板。”但是我只是很淡然的回答:“对啊,大家都这么叫的。”也没觉得有任何可以值得解释的地方,潜意识的就觉得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情,不值得提及。
对这个班主任,另一个比较深刻的意识,就是真的不管事儿。说是无为而治也好,说是信任我这个所谓的班长也好,总计就是不管事儿。当班长的时候,做得最多的事儿,就是每次到放假,就跑到办公室帮同学打听,这次什么时候放,放几天。然后再回班级通知。有次老板到快要下课的时候说,这次几号要放假,大家准备一下。看表情是已经准备看到全班同学骚动的样子,但是大家却很镇静,换得老板骚动了,问着:你们怎么不开心啊?结果大家都说,已经知道了。老板就问:谁说的?大有一种要纠到底是谁剥夺他乐趣的样子。结果大家都说是:班长。这个细节我还记得,老板有一种想要纠责,但是硬生生忍下来的样子。喃喃说了一句,那大家好好上自习,就走了。现在想起来,虽然当时很不爽大家把我出卖得太快,但是想起能让老板表现出一种类似便秘的表情,我倒是就不计较了。还有一个就是管钱。什么钱都是班委收。这个我比较烦,到现在都比较烦。因为觉得钱这个东西比较麻烦。不过还好有叶班,一切相关业务经常外包,也还活得惬意。
另外,这个老师是顽童。做出很多不像是正常老师会做的事儿。比如逗学生。其实我觉得中学的时光,是紧张加上无聊的一种综合体,人人都急欲找到一个出口。整体来说,对于那种整体勤奋刻苦的学生,老板还是像一个正常老师一样的。不过对于像我这种天天处于一种痞痞无事,凡事不上心的学生,老板就不怎么仁慈。大有一种反正我比较经得操练的感觉。很小一个碎片,不过我还是记恨到现在。很简单,虽然我人比较粗线条,但是胆子却很小,容易走神又经常被吓。有次买了份报纸还是杂志之类的,边看边上楼,老板下楼的时候估计注意我这傻妞很久了。抓到最恰当的时机,猛一跺脚,还附带一声“嘿!”真整儿的吓掉我半条命,之所以没有摔下楼梯,估计因为当时我吨位比较大,重心比较低吧。虽然我从当时,一直到现在,都没想通怎么会有个当了多年老师的人会这么幼稚,不过老板当时却很愉快。有句话比较像是他的调调,引用来注解一下:人嘛,不就是你戏耍下我,我也逗逗你吗?类似的小插曲很多,大多都记得,因为我这人比较记仇,哈哈。一一列举的话,估计会像王大妈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了。当然我不是暗示老板是个很爱自己找乐子的人,我是明示!如果当初不是每次被忽悠的都是我,那我会觉得这是个极好的生活方式。毕竟当生活不太让人好过的时候(大多情况多是如此),自己寻开心,那是最积极的生活态度。另外老板比较执着的是颜色。刚接触这个班主任的时候,彼此都不熟,但是他很骄傲得给我展示自己办公桌。玻璃板下面都是各种各样的绿色明信片,非常漂亮。当时他就说,你看,绿油油的多漂亮!厚重镜片下的眼睛,会透过下滑的镜片看着你,显现出一副极为骄傲的神色。鉴于我这人从小爬树翻山的,很爱拈花惹草,对于老板这种亲近自然的表现,还是觉得挺受用的。后来,当然是和3班几个同学混熟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老板是红绿色盲。关于这个事情,他不主动提及,但是也不计较别人用这个开他的玩笑。后面这个不计较是推理,因为3班同学好几个用这个明嘲暗讽他,也没见缺胳膊少腿儿的。
最重要的回忆,应该是住老板的阁楼的时候。虽然自己尽量不想提,但是近一年的时间在里面过,不提一下会辜负了我不怎么精彩的青春。中学的时候,我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这个虽然明白是为什么,但是结果还是一样,嗯,不讨人喜欢。所以放到现在来说,知道怎么错的,并不意味着能改正并且下次不再犯。哎……这恐怕也是为什么生活总是这么循环着让人疯狂的原因。锋芒毕露,这个是一起老板批评我的原话。虽然我一直没明白自己锋芒在哪里。智商不高,加上没什么吸取教训的记性,导致最终在宿舍混不下去,只有借住老板家的阁楼。说是阁楼其实就是一个小房间,放下一张床,一个书桌,基本就留下一个站立的地方了。说实话,我到现在都蛮喜欢那个地方的。虽然门锁经常坏,而且电线常短路。但是桌子很旧,椅子很老,窗外竹木森森,机会不多但还可以赖在床上晒太阳,总之很对我的味儿。以至于后来我转租其他更好的房间,总是对凳子不满意,老想着阁楼里面宽宽的木椅子。转到现在,面临买房压力,其实有时心里就在咕噜,我没所谓的,像当初那样的小阁楼,我也住得蛮开心。其实有时候,人心也不是那么大的,小小的一间就能装下了。住在老板家有一个好处,就是离老板的生活很近,即使我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也能接触到不少关于老板的私事儿。在这个方面印象最深的,就是老板真的很贪吃!师母管这个管得特别严。有次晚自习下了,大概也有10点半了吧,在老板家的卫生间洗漱。就听老板在硬坳,说要再吃一个水煮鸡蛋,这其实也没什么。不过等我刷牙、洗脸再洗完衣服出来,老板还在坳这个事儿,这就……太执着了。师母看我出来了,就说了句,你都吃第5个了,晚上吃这么多不好,一周吃2、3个就完全够了。不过老板对这个事情一向比较不以为然,要吃就一定要吃到,最后师母还是去帮他又煮了两个鸡蛋。类似爱吃零食之类的小事儿,那真的再说就烂了。关于这个,其实老板倒是有认真解释过。说是小时候家里比较穷,要不是自己的妈妈和奶奶很能干、会持家,估计自己早就饿死了。所以现在只要是能吃的、好吃的,他都爱。另外我想补充一下,是那种很执着的爱!现在想起来都会笑。那种缠着师母要多煮两个鸡蛋当加餐的样子,跟闹着吃糖的小孩儿没什么区别。除了对吃,老板倒是对什么都节约得紧。例如师母想换一个新的洗衣机,磨破嘴皮说都没用,老板不换就不换。这个估计也和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其实现在想起来,很多事情虽说突然,但总有迹可循。贪杯贪吃贪玩儿,就是这次走这么突然的原因。不过,谁不都这么过日子吗?
另外关于老板的私人记忆,是关于他和他的女儿。这个女儿来的比较晚,所以老板自然比较宠,而且很注重教育。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教拼音,甚至于4、5岁的时候就开始教识字。记得有一次老板挺得意。说是他教女儿就拿自己当示范:拍拍自己的腿,说是这个是叫做腿。多教几次,也就记住了。一副自己女儿是天才,而自己是教出天才的老爸那种骄傲语气。当时我虽很识趣的夸了两句,但心里是蛮不以为然的。小孩子的模仿能力强,但是关于这种记忆,瞬时记忆居多。像小时候我妈逼我背了无数唐诗,到现在我能想起的也只有“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只是现在想来,等徐艺长到我当时那个不以为然的年纪,还能记得老板多少……
原谅我,能回忆起来的高中的日子也就这么些家长里短的东西了。关于老板的专业,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是,上课听他吹,下课不复习,考试随便考。我想大概全班对于老板的教学都还蛮适应。每个月的月考成绩作证明。不多废话。
对于我这种学生,老板是放养的。偶尔压榨下。学习不鞭策,心理不辅导。放心得有点儿过分。包括后来毕业和老板聚过一次,酒过之后老板和我聊了下。我仍觉得,这个老板对我的信心,比我自己对自己的都足。蛮怪异的。说我迟钝,但是他对学生有两个事情我记得清楚。一个是对小贾。出事儿之后,我只当面听他讲过一次。当时也是几个老师聊起,而我在问问题的时候打擦边球听到。轮到老板的时候,他就只淡淡的说了句:可惜了。然后就埋头继续改卷子。眼镜的反光,正好刺到我偷瞄的眼睛。当时唯一的感觉就是:明明不近视,干嘛戴那么大个黑眼镜,闪人吗?所以对这个细节特别深。就在于他几乎什么都没说,但是好像又有很多已经说过的,我不知道而已。还有一个就是关于娜子的。这个记得清楚完全是因为娜子是我同桌,深受我的毒害。我这人有时候是真不守规矩,或者说嚣张。上课的时候特爱讲话,可怕的是自己从来不觉得。这事儿老板做过两次努力,一个是警告我,这个当然无效,我太痞而且不认为自己话多,也从来没觉得当个班长就要事事以身作则,完美无缺。我是能擦边就擦边,能娱乐就娱乐的,无聊的生活需要的就是反规则和不完美。后来老板甚至当着全班批评,我是真的没感觉,仍然劣性不改。倒是为这,老板怕伤了我自尊回头还破天荒的找我聊了下。二个就是把小万调走调来娜子,为免得我和小万俩凑一堆疯得太过分。对于后来这个决定我也没挣扎很久,因为我太会扯淡娜子也很快融入,和我相谈甚欢,而且叶在附近,总之基本上我周围的生态变化不大。最后老板直接对着娜子开刀,大意可能是让她上课不要和我讲话,说是当班长的领头不遵守纪律,太不应该之类道貌岸然的官话。娜子让我最佩服的就是,她答应了老板不讲话,还真不和我聊了,任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哎……害我憋屈了很久。为这事儿老板还兴高采烈的在我面前表扬娜子:你看她这个人就是不错,答应我上课不讲话,真就不讲话了。当时我是真郁闷,一面佩服娜子的毅力,一边鄙视老板的阴险……高中就这么个乐子,还被掐了。难道我话真的很多吗?痛定思痛,发觉真的不多,然后继续挖周围的人和我聊天,比如在上地理课的时候直接转过身去问叶什么叫做“越位”之类的。我这叫做,不受教,哈。
关于为人处世。老板的朋友不少,不过我一向不太欣赏。关于这点一直到我毕业,还是坚持着,不欣赏。有次我妈还提过,打电话给我老板,他接起电话就一个字:说!然后就没下文了,感觉很受冒犯。而且有时候他越过眼镜斜着看人的样子,让人觉得自己完全被看穿,心里毛毛的。我这人向来不是很惧老师,可能和家庭环境有关。所以有一次当面就说老板,你怎么接电话的时候这么说话啊,冲得很!老板的反应让人绝倒,现在想起我都想笑。混合一种迷惑和不以为然的神态,反问我:打电话不就是要说话,我都让对方说了,那还要怎样?
净.意识
聊了很多在大脑里沉浮的碎片,努力整理了,但看来效果也不怎样。
就说下近来的事情,这样比较好。
去世的事情,我知道得很偶然。在学校,不是写论文,就是开始准备司考。整个忙翻了。晚上无意识的上线,然后就被这么个自动弹出的窗口镇住。一下子,没什么真实感。没有任何吃惊、悲伤、愤怒之类的感情。试想突然被一个榔头敲到,第一反应是晕,第二反应是:妈的,谁暗算我!我当时的反应也差不多。首先打电话给叶,他换号,而我也没跟进,所以联络不上。然后找小万,第一句就是问:是不是真的。因为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儿大。毕竟之前我家里的几位老人,都是老病而去,并且早有心理准备。而我对老板的心理准备原是今年寒假找他喝酒。听小万确认了消息,然后知道原因。第二个反应是思考。班里还有哪些人不知道这个事情,老板守灵有没有同学去帮忙,还有我需要打电话给老妈让她代我去一趟。诸如这类杂七杂八的事情,当初当班长婆婆妈妈的性格复苏。于是开始一通一通的拨打好久没有打过的电话。一遍一遍的向高中的同学确认消息,在不断的重复中,慢慢恢复知觉,才有一种心痛的感觉。娜子是从我这里知道消息的吧。给老妈打电话的时候才开始哭。不过也是4、5个小时之后大概1点钟的事情了。为这我妈还抱怨,大半夜的听见我哭,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再一听是老板去世,也没回过神儿。闹心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奔去灵堂了。
晚上做梦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忆起一个细节,还异常清晰。是在一次上课的时候,老板突然说。以后想把骨灰装箱子里,沉入嘉陵江。对于他这种突发奇想,全班都还是蛮习惯,也蛮配合的问了句为什么。老板还是那副拽拽的看透世情的表情,说:你们看现在修路搞建设,东家西家的坟不是说挖就挖了,没意思。我觉得还是沉到河里清净。最好还用那种大铁链拴住,直接丢进去,永远都浮不起来。末了那双本来就不近视的眼睛,透过黑框厚眼镜扫视了下大家,一脸认真。我当时是真的被逗笑了。总觉得这个老师时不时的要这么耍宝一下。才这个年纪就考虑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儿,而且是得出这么诡异的答案。果然是不走寻常路。关于很多年后的得知他去世的消息,为什么会突然就蹦出这么个画面让我回味,只能说,我也是个怪胎吧。
再一个,便是司考。是今年一个大事儿,为这个在上海忍受了一夏天的高温。但是在考试的当口,我却一边填机读卡,一边走神。莫名其妙的又想起,高二的时候大部分任课老师都被抽调去批阅高考试卷。为的是替明年我们高考做准备。有次老板批卷回来,很嚣张的对我们说:你们不知道,填机读卡也是有讲究的。像我把笔准备好,一划就一个格子,速度比所有人都快。别学校的老师都赞,江北中学这个老师真厉害啊!我很肯定当时自己笑喷了。第一次听有人为这么小的事儿而公然的骄傲,天啊,太有才了!难道他只有这点儿值得骄傲的?老板看大家在笑,仍是用熟悉的很不爽眼睛的瞥了我们一下,道:你们就不懂了,这个东西快了,对提高输入成绩是大有帮助的!大有我们这群毛孩儿不懂得欣赏的味道。想到这里,我直接在司考场笑了,很努力的想忍住,不过没成功。所以这次司考没过……走神太厉害。只有感慨,一个人的影响,总是在不知不觉中。
无明尽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以为有些人,有些事,即使不那么急着去抓住,也不会跑掉。殊不知这世上,前路没有东西会一直等着,除了接二连三让人成长的失败和打击。关于这点,娜子大概也是和我抱着同样的观点。
回到现在的状态。其实对于死生,自爷爷去世,很长一段时间很关注。总觉得应该有一个比较正确的认识。但是闹心,一种不明的亢奋状态。于是开始回溯很久没看的佛学经典。像我这个阶段会关注相关书籍的,除了研究这门科学的人,怕也只有寺庙和信徒了。可惜我以上皆不是。间接证明当初老板说我是个怪胎的论点。不知有几个人认真的读过《波若波罗密多心经》其实可以不用理解那些专业的佛学术语,也可以明白。所谓的经,是在构造一个更加宏大的视野,而使得当前的感受渺小化。在一种循坏往复的描述中,逐渐趋于无感。就像四句偈语说的那样:一切诸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不过我想,在很久以后,如果我再翻出这些字,想起以前的碎片,还是会笑。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结果似真亦幻,明明知道那是自己的过去表演的也是自己,但就是像雾里看花。还是相信,值得开心的事情,应该会比悲伤,让人记得更久。毕竟这样的回忆在以后的日子,不会多了,很容易就能从众多混乱中挑拣出来。
江北中学高2005级3班 黄纯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