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五叔的六次相遇 11
现在这政策对自私人有利嘛!前几年他到处咂我的洋炮,说我把张家堡弄穷了。这阵轮上他
张狂了!”他竟然攻击起他的亲哥哥来了。
我们沉默了一会,各自端着酒杯抿着。
这时间,我突然想起了他们村的另一个人。那人名字似乎叫张宽,现在大概有三十五六
岁了吧。这是一个孤儿,父母死后,给他撂下了一河滩帐债。
但小伙子会擀毡,就出去耍手艺挣钱还帐。结果,他被五叔揪回来在社员大会上批判了
一通,说他走资本主义道路。那次批判会我碰巧在他们村。记得那个老实后生在批判会上痛
哭流涕,说他还不了帐债,三十来岁还是光棍一条,娶不下媳妇……记得当时我听了他那些
话,难受极了。但当时正割本主义尾巴,我们报纸上每天报道的也就是这些,所以我只能把
这些难受咽回到肚子里。记得当时五叔相当厉害,两只大眼睛咄咄逼人,指着鼻子骂张宽忘
了本,走资本主义道路……张宽现在怎样了呢?我于是问已经醉意十足的五叔:“你们村那
个张宽现在怎样?”“张宽?”五叔瞪起一双醉眼,说:“现在放开马跑了!擀毡挣得钱口
袋里都装不下,往银行里存哩!上两个月刚结了婚,娶了高家村死了的老地主刘国璋的孙
女。这小子全忘本了,他爸旧社会就是给刘国璋打长工的!他现在美得唱道情哩!”五叔气
愤地把一大杯酒一口就灌了下去。
我自己却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欣慰。
为了不再刺激五叔,我就随便问他家现在的情况怎样——我知道他的光景一直是很殷实
的。
不料,这下却更刺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