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五叔的六次相遇 8
各类作物一块一块互相连接而又独成一家,每个劳动者在土地上的创造个性都表现得淋漓说
致。也有个把地块庄稼长得不怎样,你可以知道它的主人必定不是个勤劳人,而就是这样的
人,前多年却在集体的大锅里捞走和别人一样的一份。
有的庄稼已经割倒并且上了村头的禾场。赤膊的庄稼人把金黄色的颗粒一锨锨扬向蔚蓝
色的天空。碎雨似的五谷落下来,落在粮堆中打滚嬉闹的孩子们的身上。远处的山坂上传来
悠扬的信天游。道路旁,可以看见农妇们挑着送饭罐,悠悠闪闪地走着。田野里,羊、牛、
驴、马,成群结队的很少,往往是三五七八,分别由一些孩子和老人放牧。没有什么人闲呆
着。生活和劳动是平静的,但又充满了一种紧张的节奏。土地和人,一切积极性似乎都调动
起来了。这真是不可思议。谁能想到我们的农村一下子就从一种群蚁式的生活方式变成了眼
前这种状态呢?新的政策被大多数人如此迅速而乐意地接受了下来,这说明过去的一切已经
多么令人太厌烦。当然,这新政策刚开始不久,并不尽善尽美,但它是爱人欢迎的,这在我
们家乡这样贫困的山区尤其表现了它的感召力……
我还着一种极其兴奋的心情在县城下了车——像往常一样,旅客要在这里吃午饭了。
这就是家乡的汽车站。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增加了数不清的摊贩。卖土特产的乡里人和
卖熟食的城里人立刻把下车的旅客包围了,纷纷用花言巧语兜售他们的东西。
我暂时还不想吃什么,就摆脱这些热心的纠缠者,来到候车室。我看见候车室的一个角
落里正围着一群人在吵架。这些人操着外乡口音,农民形体上穿罩着一些廉价的城市服装。
凭经验我判断那是无定河流域的石匠。他们用手艺和苦力纵横飘流在高原的城镇乡村,承包
修建各式各样的窑洞和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