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在恋爱的日子里(一)
林红所在的延川县战备文艺队驻在县城的半山上。她每天吃完下午饭,都按时站在崖畔上朝山下的文化馆院子深情地眺望。在文化馆帮助曹谷溪编辑文艺小报《山花》的路遥,此时也不约而同地站在院子里,眼睛望向山腰间。那真如陕北民歌唱的一样:“你在山上我在沟,拉不上话儿招一招手。”
那年元旦过后,延川县战备文艺宣传队散伙了。白炜为掩人耳目,把林红和另外一个演员留下来整理道具,清理服装,目的是让路遥与林红正面接触。他有意把另一位安排在政工组院内清理卫生,将林红领着进了文化馆院子。推开靠左的第一孔窑洞时,林红见路遥正和衣躺在床上看书,害羞地红着脸拔腿就跑。
“你这叫干什么?林红,你咋能这样?既然有好感想谈恋爱,为什么怕见面,日怪事情!”白炜生气地追上后语气柔和了,林红只好跟着他重新进了路遥那间临时暂息的,朋友的办公室。
“你们谈吧,好好谈,我把大门锁住。”白炜哈哈一笑,拿着钥匙回到政工组。下午5点钟,县革委会食堂开饭时间到了,白炜把门开了锁在外边喊叫路遥的名字,好久好久,叫不出路遥和林红。当日晚上失眠的路遥说:“白炜老兄,我今天和那女孩可亲美了。”
路遥作为县革委会副主任,率领一个工作组,进驻延川县百货公司开展路线教育,公司的主任成了头号整改目标。随同路遥进驻百货公司的一个成员,是一位北京插队女知青,她便是路遥的女友,原延川县战备文艺宣传队演员林红。
林红能歌善舞,活泼美丽,路遥对她十分倾心,而林红对路遥的才华人品也颇有好感。现在两人又在一块工作,关系便逐渐密切了起来。有一段时间,林红返回插队的楼河村里办事,寂寞难耐,她和路遥就只好白纸黑字,鸿雁传书。
一个多月,林红给路遥写了8封长信,平均4天一封,那些醉人心魂,语言缠缠绵绵的情书给了路遥初恋爱情的滋养,给了青春得志的他无比温馨和甜蜜。他高兴得不得了,连蹦带跳跑到延川县著名诗人,时任县委通讯组组长曹谷溪那儿,绘声绘色地给曹谷溪报告了林红和他的爱情秘密。
曹谷溪问:“你们亲口没有?”
“没。”路遥说。其实他是怕诗人笑话,才没说真话。
“瓷脑。”曹谷溪骂路遥。路遥只是憨憨一笑。那时,路遥铁了心,一生只爱这个“林妹妹”。
1970年春,国家在插队知识青年中首次招工,林红体检不合格。那时,县上决定把路遥送去当工人,指标有限,两人只能走一个。路遥把自己当工人的指标让给林红,又通过几个铁杆朋友周旋,事情成功了。
正式招工通知下来后,林红按捺不住兴奋,飞快地跑到文化馆,把自己招工的事情告诉路遥。
“招上了,这次工作地点好,工种好。”路遥一连说了几个好。但他那激动的情绪刹那间消失了,随之而来的几乎是一种无声的哽咽:她要离开山沟了,她要远走高飞了。他也立即认识到面前她和他近在咫尺,可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仿佛太遥远了。
“你明天请假,咱们一块到山上玩玩。”林红很快看出自己的好消息在未婚夫那里引起的反应,于是转了话题。
“今天中午我请客,为你当工人祝贺。”路遥说。
饭后,路遥骑了自行车赶到郭家沟从家里拿了4斤棉花,又往城里走去。
细心的路遥,请人缝了一床大红花被子,送给了林红。林红走的前一天晚上,他从林红那儿回到白炜办公室已是三更,睡了没10分钟,给白炜打了个招呼,又走了。早晨白炜正在穿衣服时,路遥进门说:老兄,我今天可丢人了,我和林红在河沿的石畔上亲嘴哩,不知不觉天大亮,被倒尿盆的人看见了,他还喊了一声。
“林红呢?”白炜问。
“坐6点20分的车走了,”他感慨地说:“延川少了一层风景。”
(摘自《跨世纪》2000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