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雷轰顶
五雷轰顶
一个不能接受的事实突然袭来。
1995年9月, 华西医学院口腔医院一张X光片——我的还差 一个月满27岁的大女儿右腮腺被诊断为“腮腺肿瘤”。
我和先生都无法面对这样一张诊断, 我们又让女儿去做了 CT、穿刺、切片, 无奈的让女儿倍受痛苦, 我们一心希望是“误 诊”!
事实却给了我们当头一棒, 我和先生都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事 实, 我和我的全家, 包括孩子的婆家也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诊断无误! 必须及早手术, 越早越好。
先生是个医生, 他知道病情的十万火急, 也希望及早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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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生
希望癌变部位还仅仅限于局部, 没有转移或者还没有深度转移。 我们极力主张尽快手术切除那个恶瘤!
可女婿父母却舍不得漂亮的儿媳因手术引起右脸的瘫痪, 破 了儿媳美丽的容颜, 他们想以另外的方式, 疼惜他们珍爱有加的 儿媳。
女儿的公婆都是特别好的人, 他们对能干、漂亮的媳妇自豪 和骄傲, 媳妇是那样地尊敬老人, 那样地处事得体, 那样优秀可 人, 生养的小孙子还是那样幼小……
现在, 这样的事实摆在面前, 亲家一家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和接受!
亲家一家人一心希望女儿先进行保守治疗, 能够不手术就不 手术。
于是, 女儿在住院期间, 亲家四处寻医, 每天煎中药, 送来 医院让女儿服用, 包括什么蜈蚣虫都煎药服了, 根本不管什么用 场。
医生每天查房都在动员及早手术, 最后, 还是我的先生拿 脉:“不行了! 不能拖了, 必须及早手术! ”
这样才交了明码标价的400元的点名费,点了医院的温玉明 院长给女儿做了右腮腺肿瘤全摘除和清扫术。
我和先生紧张地守候在手术室外, 看到送活检的护士出来, 神色慌张。
温院长已经给女儿做了肿瘤全切术, 凭他的经验, 肿瘤已经转 移, 伤及面神经了, 因为面神经长在肿瘤的中间, 是首先转移的浸润 部位。而女儿的早期病症表现就是出现不规则的面神经痉挛。
温院长一直在手术室等候活检结果, 决定需不需要再做淋 巴清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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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U·DAO·REN·SHENG·
道人生
半个钟头过去了, 护士小姐急匆匆地取出了活检报告。 我们问护士小姐: 化验结果如何?
护士小姐说, 经冰冻切片活检证实, 女儿得的是“中分化腮 腺粘液细胞瘤”。
由于已经浸润到面神经, 温院长一直清扫到颅骨外的所有部 位。
颌面外科认为, 不需要行颈部和远端淋巴结清扫, 可以辅助 化疗和放疗。
更是让我无法接受的是, 医生的最后宣判——无论怎么治 疗, 女儿的存活期最长只有5年。此时, 我的小外孙还不满四岁!
面对这样一个事实, 犹如五雷轰顶一样的不能接受和面对, 我和先生以及女儿的公公婆婆都忍不住放声恸哭!
抉 择
女儿手术以后, 给我的精神打击, 是我一生的经历里最大 的, 也是刻骨铭心的, 我一生遇到的打击甚至灾难不计其数, 可 我均能坚强面对, 泰然处之, 一步步跨越。
我一生, 对革命工作从来都是兢兢业业的, 那时, 我正被局 里推荐, 被国家保密局选定为国家保密立法小组成员。除了完成 本职工作外, 还承担了全国保密立法小组的考察和法规制定及 调研工作, 一年至少二至三次参加全国保密立法小组的调研活 动……
我一生也是个属于“累”命的人, 从参加工作起, 无论干机 要、干信访、干保密, 从来没有偷奸耍滑, 懈怠过工作, 从来都是
熬更受夜的埋头实干苦干, 我是全省唯一一个单枪匹马在县里从 事机要工作的女机要员, 我也是信访接待室成立初期唯一一个 女信访接待员, 后来保密局从公安归属省委后, 重新组建省委保 密委员会办公室唯一一个女性职工, 我一直是个堂堂女汉子, 一 生从来没有被任何困难压倒过, 打垮过……
孩子这一生病, 摆在我面前的选择就是: 要么继续拼命工作 两年多时间后光荣退休! 要么陪孩子度过最后的五年时光。
思来想去,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我顶住“晚节不保” 等非议。我向单位说明了孩子的病情, 决定请假陪伴孩子最后不 多的时间。
我的选择是绝然的, 我的陪伴是疼痛的。
面对手术后的女儿——右面神经已经手术切断, 带来的是右 面神经瘫痪,右眼不能闭合,右腮腺全切后, 唾液分泌不足, 每 天必须大量喝水……紧接着的是无休止的各类损伤性的检查、治 疗——眼睁睁看到女儿一天天遭受的折磨与摧残,十指连心地 疼痛, 折磨着我曾经无比坚强的神经。
我不得不咬紧牙关, 背着孩子将包不住的眼泪擦干, 又不得 不“心胸开阔”面带笑容, 开导女儿, 鼓励女儿, 与疾病抗争, 牵 着女儿的手, 去医院做各种治疗, 找各类专家会诊……
这样的日子熬得久了, 单位的人开始有了意见, 这也在情理之 中, 我心里透亮明白。领导也不得不在大会上批, 小会上谈, 找人带 话给我, 我通通装着没有听见。换谁做领导, 也不得不这样做的。
当然, 也有不少同志对我如此处境百般同情和理解, 给我送 来安慰和温暖……
看到孩子一天不如一天, 我的心如慢火熬煎, 鈍刀片片割 剜……
道人生
领导终于找我谈话了, 很是委婉: 局里很多老同事等待升 迁, 我不退, 指标腾不出来, 将无法排忧解难。
我立即表态: 同意组织安排, 及时办理我的退休事宜, 让 该上的同事及时升迁! 我只有一个要求——到点立办(1998年4 月)。
五年, 时间不长也不短的五年, 让我此生受尽了面对一个让 我撕心裂肺、倍受熬煎的五年, 其中的所有疼痛, 没有亲历的人, 根本无以体验。我也不堪用泪水泡着的语言诉说, 记录, 让阅读 的人也备受熬煎。
孩子一天天衰弱不堪的身体, 一次次的“例行检查”,指标 不断飚升地落在检查单上, 我的心被一支支利剑深戳着, 一个半 百老人的心, 几乎洞穿——到底流了多少血, 多少泪, 无以计算。
孩子坚强, 勇敢, 孩子的爱子之心, 让我感慨之极, 心疼之 极,无比赞叹。
手术后的女儿, 儿子不满四岁, 女儿即使拖着病体, 也要坚 持每天接送自己的孩子, 不让老人一次代步, 一天分忧解难—— 她坚持每天给儿子做最喜欢的饭食——她说, 她要用剩下的每 一分, 每一秒, 尽量多地给孩子留下她的一份爱!
老天太过残酷, 直至女儿临走前最大的心愿——陪伴孩子 满八岁的愿望, 只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也未曾实现, 让女儿留 下了终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