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兰的悼念
悼念文友
马沛文
《光明日报》原副总编马沛文,于2月7日仙游了,享年93岁。他1939年参加共产党,1941年人延安鲁艺中文系学习,1944年毕业分配到延安《解放日报》,1953年调《人民日报》,1974年调《光明日报》,1980年任副总编,直到离休。
笔者认识马老,源于杂文。
1988年3月我和香港诗人协会会长蓝海文、台湾《大海洋诗刊》主编舒兰,在香港“凌云超纪念馆”举办“三兰诗书画展”。结束后,《光明日报》发表了三兰的诗歌和办展的有关文章。不久,我在《杂文界》月刊发表一篇杂文《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马老读后,给我写了一封66页稿纸的长信,其内容字字句句都是杂文,以时间为序,畅谈历次政治运动中,一些文人“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说了的下场,让人时而义愤填膺、咬牙切齿;时而饮泣流泪、哽咽不止,那正话反说,反话正说的语言,时而又让人捧腹大笑、回味无穷。文字十分辛辣、深刻、幽默、讽刺五味俱全。
从此,书信不断,彼此几乎接信即复。稍迟几天不见来信,便坐卧不安,年轻时期盼热恋中的信件也无此心切。他的信成了我最爱读的“内参”。十年中的通信,不少于50万字。2003年出版《鱼雁集》时,只能大砍最“不该”说及不能说的,留下还可以说的。这本书和《放言集》出版后,我市的杂文爱好者及许多老干部争相抢购,再版时我又送文友百余本。
那场风波后,他来信说,党员重新登记时,未给他登记,我用仿毛体书法给他写首短诗:“假如你的家突然停电,/我愿做一只萤火虫儿,/充当你案头青灯一盏;/假如你仍在写作,/我愿做你笔下的小小标点。//”
不久,我也挨整了。幸亏时任市文化局党委书记的张士伦偷偷让我去上海、南京观摩戏剧节,接着在宁看“病”,离徐几个月。
直到1994年我的杂文官司炸开,去京找评委取证,才见到马总。当时我住在沙滩北街姚洛(原人民出版社副总)家中。
一天下午去《光明日报》社,不巧未遇,打听到马总的宅电,晚上拨通了电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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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马沛文家吗?我是徐州来的袁成兰,想去看看你。”话筒中片刻有人回话:“他出去散
步了,明天你去报社找他吧。”“我们虽通多年信,但未见过面。”“那就让人拿张《光明日报》在大厅等你吧。”“好,我拿《徐州日报》。”
本人虽与马总神交多年,并不了解他的出身、籍贯,甚至年龄,性别也不得而知。由于他的知识渊博,来信中,常谈到徐州、丰沛的历史、人物,比我还熟悉,自认为他是沛籍文人,故叫沛文。来信的语言,很幽默、调皮,爱开玩笑,文字像位中青年女性。因此,有时我直呼其名“沛文”,有时爱称“沛文妹”。他不告诉我性别,是因为我第一次回信时说“我不用介绍我,你不用介绍你,不用问男也不用问女,只谈作品不淡自己……”
次日上午九时,按约,我在报社大厅,见到一老者手拿《光明日报》,便上前欲问,他见我手上有《徐州日报》,便抢先说:“你找马沛文,跟我走吧。”我又错认为他是传达室的老人。上了楼到他办公室才知他是副总。我把杂文官司详情告知,他说:“我写内参,高层领导可看到。”
以后,只要我去京不论公事私事,都住他家,他和夫人姚堤,我们三人一起买菜烧饭,散步,无话不谈。他们的家变成了我的家。我的官司胜诉后.吴祖光、乐秀良、姚北桦为《我当被告》作序,他题跋:“法胜了权,正压了邪。”文中说:“袁成兰败诉发通稿,胜诉不让报道,如此导向,不但非常滑稽,而且特别让人恐惧。据说,不让报道是为了‘局势的稳定’,人们当然要问为何制造错案,不影响‘局势的稳定’,而改正错案倒不利于‘局势的稳定’?换句话说,以权压法,有利于‘局势的稳定’,这不等于说,违背民意有利于‘局势的稳定’,顺应民意有碍‘局势稳定’?”
那年马老夫妇来徐和我研究出版《放言集》时,原南大教授、《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此文得到过马老的鼎力帮助)作者胡福明安排其学生李开文接待。开文带我们游览了徐州及丰沛美景。在徐期间,食宿在我家,和我在他家一样随意。
近30年来,我们从未断联系,去年10月,我去俄罗斯参加画展前,曾给马老去信.说回京后一定去看他。不料返程时在莫斯科因下雨滑倒摔伤,匆忙回徐住院治疗,出院后,接着俗事缠身,春节期间又去台探亲,不料年初六他竟“走”了。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了……几天来一直沉浸在悲痛中,反复看《鱼雁集》,泪流不止,长叹“这个世界又少了一位敢说真话的人……”
马老,您走好,切记带上您的拐杖,因为天堂有路也有墙……
---载于《徐州杂文》2014第一期 (作者:徐州市杂文学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