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幅半成的题词
刘旭
这天下午,我作为钟期光上将的秘书,同往常一样来到他的身旁。因应约要为已故上海警备区司令员廖政国同志和原文化部副部长徐平羽同志书写纪念题词,83岁高龄且已半身不遂多年的钟老,下午两点多钟就已午休起床了。虽然行动不便长年主要在室内坐卧,他的脸色有点发白,但肌肤建满,思维敏捷,耳聪目明,两眼炯炯有神,见我进屋,他满面春风地说:
“有何新闻,有何参谋!?”
我说:“由军事科学院和国防大学联合发起的 ‘粟裕军事理论和实践研讨会’ 筹备就绪,后天正式开会,各地代表已陆续到京。”
钟老说:“好消息,粟裕同志的军事理论和战争实践经验,是我党我军的宝贵财富。我也要去参加。”
我说:“华东的老同志都欢迎您出席这次会议,会务组已将您列入名单并安排好了您的座位。”
钟老说:“谢谢他们。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在会前把纪念廖政国和徐平羽同志的题词写好。”
正说着,参加“粟裕军事理论和实践研讨会”的南京军区原副政委孙克骥同志来看望钟老。老战友相逢,彼此都很高兴,互致问候,话语相亲。约半个多小时,孙克骥同志说:“您说话多了太累,请休息吧,我们告辞了,后天会上见。”钟老说:“不累不累,见了你们是最好的休息。”他频频挥手,笑别客人。
稍事休息,钟老从沉思中话音又起,他从粟裕的军事理论和战争实践,谈到华东部队;从“一、四、六”(纵队)谈到“叶、王、陶”(叶飞、王必成、陶勇);又从一纵队谈到一师师长廖政国。
钟老说,整个解放战争中,在陈毅和谭震林等同志的领导下,“一、四、六”是华中和后来华东部队的三个主力纵队,善打硬仗、恶仗和胜仗;“叶、王、陶”则是这三个纵队英勇善战的司令员。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这三个纵队下面的师、旅团长们、也是个个骁勇,能征善战。廖政国同志就是其中突出的一个。他带领的部队是主力当中的主力,在他指挥下打了许多漂亮仗。在叶飞同志的回忆录里就有多处提到他和他所在的部队的业绩。那完全是事实。他是名不虚传的战将,功勋卓著。可惜在“文化革命”中过早地离开了我们。要不然,他的中晚年将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说,纪念他的题词,就以您说的“名不虚传的战将”和“功勋卓著”来评价吧。
钟老说:“那是当之无愧的啊”,但他的回忆还在继续,接着,他又说道:廖政国同志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善于总结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他即珍惜自己的长处,又从不护短。在战争年代,他风华正茂,血气方刚,善于从战争中学习战争,吸收用的找的东西,拒绝用不着的东西,在党和上级的正确领导下,他爱兵知兵育兵,每战必胜,屡建功勋,使自己锻炼成长为人民解放军的高级将领。
钟老说到这里,廖政国司令员的特色和他对党和人民的贡献,深深地印入我的心扉。
最后,经字斟句酌,将纪念题词拟定为:
“华东骁将,战功卓著 — 纪念廖政国同志逝世二十周年。钟期光,1991年5月21日”
同时拟定的另一题词为:“革命知识分子,人民文化功臣 — 缅怀徐平羽同志逝世五周年。钟期光,1991年5月21日”
两幅题词由我记录定稿后,正要拿宣纸请首长用毛笔书写,一看时间,已是下午近6时了。为了不使首长过于疲劳,我说:“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写吧。”钟老说:“明天你早点来,写完我们一心去开会。”
不料,当我第二天兴奋地去请钟老写题词时,医生正忙着送首长去住院。但他见了我,还是那样端详,还是那样沉着,还是那样目光炯炯;只是微微有点不快地对我说:“这里的医生怕事,老是要把我送走送走!这样,题词要带到医院里去写,明天纪念粟裕同志的会去不成了。”
更不料,钟老被送到医院后不到四小时,我和他的女儿离开他回家不到一小时,他却因心脏病突发与世长辞。家属与我们目瞪口呆,悲痛万分!
敬爱的钟期光首长啊,你在最后时刻所留下的,不仅是一次重要会议未能出席的遗愿和两幅半成的题词,不仅是对粟裕同志和廖政国、徐平羽同志的深情厚谊,而是给我们留下了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死而后已的崇高品德。
作者:原钟期光上将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