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评价沈文倬
沈文倬是勤奋的。几十年来,他几乎每天至少读经半卷。他的一位学生回忆:“每次上门请益,先生几乎一无例外,总是坐在那间简陋的书房里,而桌上总是摊着书。他那一摞线装的《四部备要》本《仪礼正义》,原本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字,又被他批满了密密麻麻的红字。”沈文倬读古书喜加标点和批注,以为这是读书的好方法,故标点过的古籍为数不少。沈文倬又是从容的。那位学生还忆及:先生讲课慢条斯理,写作字斟句酌,未必每年有文章定稿,有了也未必肯马上发表。他的学术地位是由数量有限的论文确立的。“直到1999年,年登耄耋的先生才出版第一部个人著作《宗周礼乐文明考论》……写作跨度逾40年,而总数才14篇。”
高吸入低产出是沈文倬的特点。他的文章不靠量的堆积,而是以质取胜。他的每一篇文章都解决了历史上悬而未决的问题。《〈礼〉汉简异文释》证明了康有为“古文经为刘歆伪作”实系浮词虚说;《略论礼典的实行和〈仪礼〉书本的撰作》揭示了“礼典的实践早于文字记录而存在”的历史事实,由以阐明了礼典与礼书的关系;《黄龙十二博士的定员和太学郡国学校的设置》对汉代建立经学博士的复杂史实条分缕析,正皮锡瑞《经学历史》之误,纠王国维《汉魏博士考》之偏,从而详判武、昭、宣三代各经博士官的兴废增缺,成为研究汉代经学必须参考的文献……
其实,沈先生并不像外人以为的那样,只是个一味埋首故纸堆的“老古董”;恰恰相反,他的思想很开明、很活跃,年轻时对新学也颇为了解。老先生当年还曾写过不少新诗和小说,尤其是古诗词的功底非常扎实。有诗词学者说,沈先生的功底绝不逊于那些整日吟哦不已的诗人。沈先生自言“予年轻时好诗古文辞,率意咏唱,但多未留存……专攻‘三礼’后,难得作诗填词”,现存有小部分诗作编成《槐圩集》,压在箱底,至今未予发表。凭着老先生的文学才情和古诗词功底,凭着他下了决心绝不回头的治学态度,一直走下去,成为一个诗词学家甚或小说家,也并非不可能。他喜欢诗词和文学,但他更钟情和执著于“三礼”。他知道,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如果是面面涉猎,其结果定是面面不精。为了专攻“三礼”,他强抑兴趣,与心仪的诗古文辞分手。“为避诗名便废吟”的诗句道出了他的惋惜,也表露了他研究礼学的决心。从此,沈先生一头扎进“三礼”,不求闻达,“治经、礼六十余载”,“为往圣继绝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