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萨尔斯:美是激情与道德
仅从这些围绕在他身上的光环来了解卡萨尔斯,显然并不能让人满意,要将卡萨尔斯的形象完整而又不失主见地勾勒出来,首先需要将那些赞美之辞暂时搁置,而着眼于其音乐与言语的自我呈现,这本《弓弦之王:卡萨尔斯》对于我们探究他的精神世界而言,或许正是一本合适的读物。让人疑惑的是,这本书原版书名本为《与卡萨尔斯对话》,翻译成如今这样的通俗标题,未免有哗众取宠之意。
对于多数乐迷而言,卡萨尔斯所演绎的巴赫当然是一个不老的传说:他13岁时在巴塞罗纳的一家音乐旧书店中偶然发现巴赫的六套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乐谱,让他的生命从此与巴赫的音乐紧密联系在一起。当然,并不仅仅是演奏曲目意义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寄托与追随。对他而言,“巴赫是第一位的,其他人都排在后面”,因为“巴赫是永恒的,没有人,绝对没有人能够达到巴赫的伟大、深刻和丰富”。
对于卡萨尔斯那一代演奏家而言,巴赫意味着严格按照曲谱,表达非常复杂的曲式结构,不带有任何情演。当卡萨尔斯正式公演后,当时著名的德国大提琴家雨果·贝克尔公开指责卡萨尔斯是用亵渎的方式演奏这些曲子,因为卡萨尔斯不仅使用了断弓奏法,而且还居然让巴赫闪现出感情的色彩。
听过卡萨尔斯演奏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的人,自然都会为他充满内在激情的表现所吸引,这不仅体现在他演奏的速度要比斯塔克、富尼埃、罗斯特洛波维奇等名家快,他还有一种让组曲复活的魔力。身上如同附有一种西班牙加泰罗尼亚人固有的激情本能,能让他的四周环绕着一种高昂奋进的氛围。他演绎的贝多芬大提琴奏鸣曲,就连同样以琴声浑厚闻名的塞尔金,也没办法在对话中显示出其力度,相反大提琴却总是演绎得激情如火,让人充盈着澎湃热情。
这样一个激情的卡萨尔斯形象,自然为乐迷所熟知,而他性格中还有强调道义的一面。他反对佛朗哥政府的独裁,因此流亡法国,隐居普拉德小镇,却又使得这个区区小镇一度成为音乐圣地。在巴赫逝世200周之际,这里涌入了一大批著名音乐家,正式开启了著名的普拉德音乐节的序幕。他同样以鲜明的反纳粹态度而为人所知。1945年当他踏上英国的土地时,无数英国民众前往欢迎,视其为反抗暴力的精神偶像。二战结束后,他更宣布凡与纳粹有暧昧关系的国家,他不再去演出。唯一例外是德国的波恩,因为那里有贝多芬故居。
在卡萨尔斯看来,道德、正义这些并不是和艺术无关的东西,他在接受访谈时说,“对人类尊严的侮辱就是对我的侮辱。”卡萨尔斯所理解的艺术,不再是一种纯粹的审美行为,而是与灵魂的事物有关。那就意味着音乐不是让我们混淆与淡化是非,反而可能引导我们去判断什么是合乎道德和正义的,而这或许才是音乐赋予卡萨尔斯最为重要的精神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