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教授女被掐死案续:双方老人以泪洗面(转)
3月24日,备受社会关注的“公交售票员被指掐死14岁少女案”在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第二次开庭。27日,本报以《被控公交售票员庭审中两次道歉》为题做了纪实报道。报道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同时,人们把目光投向了两个家庭。
一对失去女儿的老夫妻在家中是怎样辗转难眠;一个在押的女人,将如何面对她的丈夫和儿子,以及她80多岁母亲和婆婆的声声呼唤……
本报无意于对此案作任何评判,人道的力量使让我们更关注每个人的命运。对于两个瞬间轰然坍塌的家庭,我们进行了回访——死者长已矣,而留给生者的却是深深的悲痛和思考。
追忆
从去年10月4日毛毛(晏继勤的乳名)身亡后,她的父母晏教授和郑老师每时每刻都沉浸在失去爱女的痛苦当中,老年丧女是人生悲剧,而女儿的生日竟成了她“三七”的忌日,这悲伤更是一份挥之不去的痛楚。
“毛毛走了,把我们的希望也带走了。”晏教授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爱女笑脸成追忆
事发前刚订过生日宴
10月24日,是毛毛的生日,往年这一天对这个家来说,是个“隆重庆祝”的日子。“往年,我们会买来蛋糕和一大堆吃的东西,再由毛毛请自己的好朋友前来参加。我们老两口也加入进去,和孩子们一起庆祝毛毛的长大。但是2005年毛毛的生日即将来临时,她提出要求:想去饭店请同学和朋友吃饭,我们答应了她的请求。”
就在10月4日当天,毛毛和父母去饭店预订了位置。“叔叔,您到时候一定要布置得独特一点,我要用一种独特的方式来庆祝自己成熟的14岁。”当时,毛毛曾这样对饭店的老板说。
从饭店出来,一家三口去逛街,然后乘坐726路公交车回家,然后的然后,毛毛就被……“她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毛毛的母亲郑老师啜泣着。
毛毛生日成了“三七”忌日
10月24日是毛毛的“三七”(人死后的第21天),郑老师和晏教授在毛毛经常出入的小树林旁边,把毛毛的照片贴出来悼念。让郑老师夫妇没有想到的是,清华大学的很多老师和学生也加入了悼念的行列当中。
提前没经准备,有人就将放祭品的桌布摊开,在上面联名签字,要求严惩凶手。许多人甚至不愿相信,那个活蹦乱跳的“小燕子”(清华大学的学生们都说毛毛长得像《环珠格格》中的小燕子)就这么走了……很快,桌布正面被签满了,大家又翻到背面,接着签……
骨肉情深揪人心
噩梦惊醒后发现老伴也在流泪
毛毛出生时,晏教授已60岁。老来得女,两口子一直把毛毛当成心肝宝贝,而毛毛也是个很可爱很听话的孩子。
以前的每天早晨,郑老师夫妇叫毛毛起床,毛毛就像小公主一样,从床边的楼梯走下来(毛毛的床边有一个楼梯)。“她走下来的姿态非常可爱。我们每天就这样迎来幸福的一天。每天她上学时都要拥抱我,亲我一下,亲完后还要调皮地吹一下。出门下楼梯在拐弯的地方,她会故意喊我一声,我就问是否又忘了拿什么东西,她就向我来个飞吻。下午5点半放学后,她会在门外敲门,我们一开门却找不到人,原来她上了一层楼梯躲起来了。我们关门后她又敲门,等我们打开时,她就摆个POSE来一句‘Iloveyou’什么的,给我们一个惊喜,然后孩子飞进来,搂着我的脖子亲我。我就问,今天高兴吗?有生气的事情吗?她就会歪着小脑袋说,哪有那么多生气的事呀!我们的家庭每一天都在幸福中度过。”
现在,过去的快乐都成了痛苦的回忆。毛毛出事后,一贯睡眠很好的郑老师经常被噩梦惊醒。“梦中,还是孩子求救的声音,‘妈妈,阿姨掐我脖子,你快拉她呀。’‘妈妈,我长大后当律师,我要在法庭上拷问那个掐我的阿姨’。”
最让郑老师心痛的是,常常她惊醒后,她会从呼吸声中听出晏教授也醒着,也在流眼泪。“为了不加深他的痛苦,我就假装睡着,连身也不敢翻。”
毛毛走了,把希望也带走了
据郑老师讲,晏教授早年上中学期间就参加了地下党的工作。解放后,晏教授在清华大学从事科研教学和科普工作,在光学方面很有研究。如今虽然年过七旬,他依然参与系里的科研工作。
一起工作的同事们称,已经很少能听见晏教授的笑声了,替代的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
“毛毛走了,把我们的希望也带走了。”晏教授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一声“阿姨好”让我泪流满面
为了避免伤心,自从毛毛出事后,郑老师和晏教授很少在上下学期间出门。“看见别人的孩子,我就会想起毛毛,想到毛毛我就止不住流泪。”
郑老师虽然教的是大学课程,但她对高中教育有一套独特的教法。周围的人常常领着自己的孩子来请教郑老师,每逢这时,郑老师总是有求必应。
而如今,学生们进门时,一句客气的“阿姨好”成了郑老师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毛毛很礼貌,她见到人总是‘叔叔好’、‘阿姨好’地叫着。别的孩子一句‘阿姨好’常常让我泪流满面。”
授课中从不敢看学生的脖子
“一看到别的孩子的脖子,我就想起毛毛被掐的惨状。我站在她旁边,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推向了另一个世界。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憋得难受,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痛。”
幸福生活随风逝
以后的年怎么过,我不敢想
2006年的春节,是毛毛走后的第一个春节。当别人都在置办年货时,郑老师却无法忍受失去毛毛的痛苦,一个人去了外地的朋友家,晏教授则怕错过法院有关毛毛案件的新消息,一个人呆在家里。
这是郑老师和晏教授结婚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分开过年。
“以往过年,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去附近的家乐福超市购买年货,毛毛总是跑在前面,抢着推车,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嚷着‘爸爸妈妈我要这个’。”如今,所有的甜蜜只能留到两位老人的回忆当中了。
春节是个举国欢庆的日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片喜庆,郑老师感觉自己和这样的气氛格格不入,而且,朋友为了照顾郑老师的情绪变得小心翼翼,为了不影响朋友们的情绪,几天后,郑老师返回北京。“有一种无处可逃的感觉,不想在家,可是在外面比在家里还难受。”
回到家时,郑老师发现晏教授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独自落泪。
“过春节,别人家是喜气洋洋,而我们家是相对垂泪。以后的年怎么过,我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看一眼公交车的勇气都没有
毛毛生前,晏教授和郑老师很注意对她的培养。
就在毛毛身高还不到1米时,每次带她坐公交车,郑老师就鼓励毛毛自己去买票,当小毛毛拿着车票回来时,郑老师总会对毛毛说:“看,毛毛是大人了,上车都要自己买票了。”而当毛毛帮她们买票时,夫妻俩都会对毛毛说谢谢,并夸毛毛懂事能干。基于这种点点滴滴的教育,毛毛从小就懂事,自己能干的活总是抢着去干,还经常想着去帮助别人。
“毛毛很聪明,快人快语,爱讲真话,喜欢打抱不平,是个敢于跟不良现象作斗争的孩子。在公交车上,她就是因为觉得父母受了冤枉,才打抱不平的。现在,我看见公交车就全身发冷,特别是726路公交车,简直就是一种恐怖。别说是乘坐,我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郑老师说。
面对
根据朱玉琴提供的家庭住址,记者找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一个四合院,那是朱玉琴母亲家的住址。朱玉琴81岁的母亲一聊起女儿就流出泪水。她说,我有三个女儿,朱玉琴是老二。在我眼里,朱玉琴很孝顺。就在出事的前三天,她还给我送来了饺子。就为了一块钱的车票,让晏家和我们两家人都悲痛啊。
朱玉琴妈妈
出事前三天她还给我送饺子
朱玉琴母亲的家在一个四合院内,是朱玉琴81岁的母亲开的门,记者进入屋里发现,房间不大,整体加起来不足30平方米,没有暖气管,靠老式的煤炉维持室内温度。
一聊起朱玉琴,老太太眼里就流出泪水。“我女儿真是冤啊,就为了一块钱,太冤了啊!”
老人有三个女儿,朱玉琴是老二。在她眼里,朱玉琴很孝顺。“就在出事的前三天,她还给我送来了饺子。”
老人说,因为她患有糖尿病、高血压等病,事情发生后,儿女们怕她受不了,一直没有告知她。后来,她才觉察到出了事,在她的追问下,家人才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她说当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孩子会做这样的事。
“为了一块钱车票,就闹出这样的事,人家孩子也走了,两家人都悲痛啊。”老人喃喃自语,“当时哪怕自己把钱垫上,也不会出这样的事啊。”
老太太说,朱玉琴平时特别忙,很少休息,时不时还帮同事替个班,是个热心肠的人。在记者采访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朱玉琴的母亲多次说着同一句话:“她就是对公司、对工作太认真了。”
朱玉琴丈夫
全中国的压力都集中到我这里
“看到媒体的报道和网上的评论,我感觉全中国的压力都集中到我这里!”面对记者的采访,朱玉琴的丈夫X先生这样描述他的心情,他说社会和媒体给他家的压力他几乎承受不了。
在X先生眼里,朱玉琴是个温柔贤惠的妻子。X先生在一家单位做保安工作,平时很忙,很少为家里的事操心,洗衣、做饭等家务活儿几乎全靠朱玉琴做。X先生说,他的母亲今年已经84岁了,朱玉琴对她特别好,婆媳俩没闹过矛盾。
说起朱玉琴跟晏继勤的冲突,X先生称,他至今也想不通,凭自己大约二十年来对妻子的了解,很难想像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们之前根本不认识,她根本不至于置孩子于死地的。”X先生同时认为,她们两人没冤没仇,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说明朱对工作负责任,虽然当时她不当班。
对于晏继勤的死亡,X先生也提出疑问:“两个女同志在车上发生纠纷、揪打,短短一段车程能造成多大伤害?可能有其他原因,我们因为不在场而不了解。”
说到此事对他家的影响,X先生说,影响非常大,现在他家和多个亲戚家的正常生活都受到影响,今年春节,一点节日的味儿都没有,家人在一起,也从来不敢提这事,大家心里都很压抑。
朱玉琴儿子
面对是否想妈妈提问,仅答“你说呢”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儿子。”X先生说,今年儿子17岁,正在上高中,他特别担心儿子出事。“我从来不敢和儿子说这事,我怎么说呀?”X先生称,朱玉琴出事后,儿子似乎变得成熟了,但他很担心,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事。
X先生说,他现在每天得上班,儿子现在由奶奶和姑姑照顾,她们也很少和孩子说朱玉琴的事,怕刺痛他。
记者与朱玉琴的儿子进行了短暂通话。对于“是否想妈妈”的问题,他仅以“你说呢?”予以回应,没有继续说话,当记者追问“最想妈妈给你做什么事”时,他以要出门为由,结束了采访。
X先生的姐姐说,她相信朱玉琴不会希望掐死晏继勤。出了这事后,家里人非常吃惊。“我们也想过到晏继勤家里去看看她的父母,但担心会引起其他情况,一直没有去成。”姐姐说,她们也很同情这对父母,毕竟她们老年丧女。
对于弟弟家的生活,她很是担心。“出事后感觉这个家毁了,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背景
-2005年10月4日下午2:30左右,41岁的公交售票员朱玉琴乘坐726路公交车时,因票务问题与乘客晏继勤发生纠纷,晏继勤认为在豁口上车到蓝旗营只要一元钱,而朱玉琴认为其在新街口上车,到蓝旗营得两元。晏继勤母亲后来交了两元钱,但晏继勤说了“真不是东西”、“什么玩意儿”等话,朱玉琴很气愤,便用手掐晏脖子、打晏头部后导致晏昏迷,后经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公安人员接警后,迅速赶往现场开展调查。
-2005年10月5日,警方以涉嫌故意伤害罪将朱玉琴刑事拘留。经审查,朱玉琴供认了对晏继勤殴打并致其昏迷的犯罪事实,现场目击证人均能证实以上情形。
-2005年11月9日,北京市公安局公共交通分局给出尸检报告,报告结论是:晏继勤符合受他人外力作用,致使颈椎过屈及颈部被束缚和压迫,造成窒息缺氧呼吸、循环衰竭而死亡。晏继勤左颞部头皮下片状出血系被钝性外力(如手拳)打击所致。
-2005年11月12日,朱玉琴以涉嫌故意伤害罪被批准逮捕。
-2005年12月10日,此案移交北京市检察院一分院侦查起诉。
-2006年3月7日,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首次开庭审理此案,因晏继勤父母提出其在诉讼中身份变更请求,庭审未进入实质审理阶段即告休庭。
-2006年3月24日,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第二次开庭审理此案,庭审时长约200分钟,法院当庭未做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