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遗留文章:重访葫芦岛母校故址
人到老年总是时时出现一种怀旧情绪,总想在有生之年再会一会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和去次从前读过书的老地方。当然,要想全部聚会已不可能,只能邀请几位就近同学同去一次葫芦岛。
我们是1947年9月考入国立辽海商船专科学校轮机科,而1997年恰好是入校后50周年,为纪念这一历史时刻,我们五位同学洪殿清、任振家、范景奇、王肃、陈宝新于当年金秋9月一起同往。
故地重游, 大家心情十分兴奋,尤其是当天阳光明媚、秋高气爽,更增加了我们出访的愉快心情。早晨我们一起从锦西搭乘公共汽车进入葫芦岛,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非得乘坐客运火车不可。
葫芦岛的客运火车已停运,但火车站依然存在,连位置都没有变,一间不太大的站房还是老样子,虽然过去了50年,但它的外貌一点都没有改变,正因为如此,我们对它更感到十分亲切,并真正觉得我们确实是来到了葫芦岛。
离车站不远的商店也是我们必访的地方,因为当年它是我们唯一的购物场所,甚至比今天的超市还重要。从前老的商店已踪影全无,新的商店是开在另个地方,店面虽大,但购物者寥寥无几,店内显得十分冷清,这也许是因为当年的葫芦岛仍是军港的缘故吧。
我们学校座落在葫芦岛东山,而商店都设在西山,当年为了购物必须往返步行近一个小时,这实在是太麻烦。因此,为了解决购物难的问题,我们同年级航海科一位同学,在自己住宿的房间内开设了一个小卖部,起名为“小西山”,杂货铺虽小,但却为大家提供了不少方便,我们真得感谢这位小老板。如此看来,学生在校经商,已是自古有之。
由于葫芦岛新建的造船厂把我们去学校常走的一条路阻断,因此我们不得不绕行北路,幸好我们走的方位比较准确,终于走到学校后面的北海海边。
提起北海,大家在行进的路上就回忆起在学校学习游泳时的一段往事。因为我们将来都要成为海员,所以人人必须学会游泳,可是那时学校既无游泳池,也无专职指导教师,当然也更谈不上有什么游泳课了,要想学游泳,只有自己去想办法。我们47级新生在校自学游泳的时间只有1948年一个暑期,您可别说,一个夏天下来,个个都无师自通,自学成才,都成了海中“浪里白条”。
当年在葫芦岛学习游泳只有两个去处:一是南海张学良将军修建的防波堤下,那里水好沙滩好,但离校稍远;另一是学校后面北海海边,海水虽好但是泥底,并且修堤后遗弃的烂石较多,游泳时稍不注意就会划伤手脚,不过它也有个很大优点,就是距离学校非常近,用不上五分钟就可到达。为此,我们在天气好和时间多时就去南海,时间短和赶上雨天时就在学校临近的北海游。可能有人要问,下雨天如何能游泳呢?其实您是不知道我们游泳的奥妙。当年由于葫芦岛人口稀少,我们在南海、北海游泳时向来都是裸泳,根本不穿泳裤,即便是阴天下雨也不怕,只要从学校出来时穿着短裤,到离校最近的北海海边将短裤压在石板底下,就可以立即跳入海中畅游起来,头上不停地有雨浇,心中又无忧无虑地游,这时真叫人感到别有一番情趣。
这是当时的历史条件造就了我们这一群“浪里白条”,个个都成为游泳能手,不过这种做法在今天已无法再现,只能让此事留在每人记忆中成为笑谈。
我们离开北海海边再往前走就看到了三排红砖房,这里原来是一排,后两排显然是后盖的。我们只对前一排比较熟悉,因为当年它曾是学校教职工家属宿舍,看到它又使我们想起一段往事。
那是1948秋发生的事。当时学校训导处生活管理组主任善于拨弄是非,深受学生痛恨,为了消除这一祸害,我们一起到家属宿舍替他“搬家”,硬是把他所有家物扔出,并强行“送行”到葫芦岛火车站。每当想起此事,真是大快人心。
我们再往前走,就到了学校校舍后面。这里的面貌已显得破旧,唯一醒目的是锅炉房的烟筒还直挺挺地矗立在那里,尽管经受多年风雨,依然容颜未改。
从后面往前一转,就到了我们终日想念的校舍门前。首先看到的是门前东边的篮球场已不见,全部被占盖成了民房。但是向校舍正面望去,原来的二层楼房仍是原样,房间一个也不少,只是原来的红砖楼表面多了一层灰衣,比起从前更显得庄严凝重。
据说这座校舍始建于1944年,为当时高等船员养成所所用。抗战胜利后,一度成为大批日本侨民在葫芦岛候船归国的临时居住地。1947年原高等船员养成所复校,更名为国立辽海商船专科学校。解放后,这里办过葫芦岛船舶学校,而今又成为葫芦岛船厂三产企业所在地。说来也巧,我们在学校门前恰巧就遇到了负责三产企业的总支书记。当他知道我们的来意后,他特别高兴和热情,因为他也很想从我们这里了解一些学校的往事。说实在的,正是因为遇到他才使我们进楼参观十分方便,同时也由于他的协助,才得以拍下唯一一张五人齐全的校门照。
当我们五人一起走进学校大门并走到一、二楼之间转向点时,立即想起这里曾挂过一口青铜船钟,是专作学校报时用的,钟的敲法和船上一样,其目的是使学生在校期间就习惯于船员生活规律。想起船钟虽有美好回忆,但也引起无限伤感。回想起来那还是1948年发生的一件事。事情是因为伙食问题使全校学生与校方发生了矛盾,从而暴发了斗争学校会计事件。学校会计是由校长一手选用的,财权由其一人掌握,学生的伙食费常被其挪用而迟迟不发,这在当时物价天天飞涨的情况下,给学生生活造成了极大困难。一次,当此名会计从外地取钱归来时,为召集全校学生到二楼礼堂开会研究对策,航海科47级学生黄存实敲响了船钟。当时校方为制止学生“骚乱”和对闹事学生进行报复,学校领导以“擅鸣警钟,聚众滋事”为名,将敲钟的同学开除,今天回想此事仍令人十分伤感和气愤。
随后我们走到楼上,立即看到了原来的教室和礼堂。教室还是老样子,连修建在墙上的黑板还在,虽然房间已被改为三厂企业办公用,但它仍被留在那里未动。
我们在到处寻旧中最为得意的一件事,是陈宝新同学居然在当年住过的房间内发现了他贴在墙上的课程表,虽然过去了50年,它仍然牢牢地贴在那里。
当我们走到上过课的轮机科47级教室时,使我更是浮想联翩。想当年,我们一共是40人同在这里上课,每日谈笑好不热闹,其中好多人都被起了外号,有的就不再直呼其名。时光荏苒,其后仅隔一两年,同学们大部分离散,有的参军南下,有的改行学医,有的自动退学,直到后来毕业时全班仅剩下16个人。
我们在葫芦岛的学习时间,仅有一年零两个月,时间虽少,但为每个人今后发展奠定了良好基础。这里我想到同班米华春同学,1949年在沈阳因故退学后,就是凭着在葫芦岛时学到的基础知识而被当地录用,随后参加了东北工学院校舍及鞍钢钢厂基础建设,并较早地成为冶金建设高级工程师。
我们在校舍的楼上楼下到处寻找所能记忆的地方,每次找到都会感到莫大的欣慰,好像自己又回到50年前,时空真的产生了倒流。
大家在说说笑笑中不知不觉已过中午,不得不依依不舍地离开校舍赶回西山。我临别时,情不自禁地默念着:再见吧母校,再见吧为我启蒙学习航海的地方。
随后,在西山吃了顿午饭,然后又来到当年张学良将军筑港的地方。在葫芦岛筑港纪念碑前,想起当年汉卿将军为抗衡日本占据大连而建造东北另一出口港,他虽然胸怀大志,但已无力回天,只有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今天,才能实现将军的夙愿。历史已成过去,但将军爱国之心永存。
我们站在筑港碑亭小山上,可以一览葫芦岛全貌,从中还依稀看到当年修建的防波堤和我们常去游泳的地方。对此,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高喊起来,抒发各自情怀。其中尤为甚者是蓄有长须的范景奇同学,更是破嗓高喊不止。尽管如此,他仍感到抒情未尽,归后又赋长诗一首赠我,今取来志之于后,作为我们此次重访葫芦岛母校的永久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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