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志未酬身先去

——谨以此文悼念因公牺牲的中国清洁发展机制基金管理中心原主任巨奎林同志

齐小乎

中国财经报 2007-10-18 09:41:18

斯人已去，似在瞬息之间！  在为我们的朋友巨奎林定做花篮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用“壮志未酬身先去”作挽联的上联，但挽联的另一句该怎样写？心里的话太多、太多，想形容他为人处事的胸襟，想寄托我们的友情会如万年松柏，想让他安心走好，想告知他我们会永远地记挂……最后，我们万千的思念和感怀凝聚成了朴素而意涵悠长的四个字：永念奎林。 　来到他的家，客厅墙上儿子巨烨的一段话又让我们潸然泪下：“我和我爸爸聚少离多，他总是出差，总是很忙……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我爸爸教给我很多做人的道理，他一直以自己是个中国人、是个中国的农村人而骄傲……”这同样是我们了解的奎林，为人坦荡，表里如一。 　近一米八的身躯充满生命活力，充满他对祖国和家乡的热爱。他英语流利，平日里却乡音不改；工作缘故他频繁往来于国内国外可谓见多识广，但总能发现令他感到新奇和兴奋的事儿；为人爽快，朋友很多，却从无高低贵贱之分……坦荡为人，热情有加，这就是我们熟悉的老朋友巨奎林！ 　面对面的谈笑仿佛还在昨日，可他的生命已经失去了活力，让我们最后再道一声：老巨，走好!           ……     一 “想一想，‘基金’（中国清洁发展机制基金管理中心）从上报财政部，到国务院批示同意，只用了3个月的时间，我觉得这就是‘顺势’！这件事真是太好了，中国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建立清洁发展机制基金的国家。说大了，中国已经为改善全球环境做出了实质性贡献，并已站在了减缓气候变化的最前沿。多重要啊！”对于刚刚开始的新事业，老巨每每说起来就兴奋。 　两年前，老巨就开始关注这件事情。正是由于他的原因，多位经常与他接触的人都格外了解了《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京都议定书》这两份文件，甚至有意无意地关心它的一切动态。整个基金筹备并非一帆风顺，至于付出了多少努力、艰辛他都谈得不多，但有一件小事却令他不胜感慨和无奈。在“基金”筹建时期，他们向社会招募工作人员，一些年轻人闻讯即来，可一发现基金暂时还无正式编制，就立即打了退堂鼓。“这么好的事业，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就不能去创业，去闯荡闯荡！我真不能理解这些年轻人！” 　其实倒是许多人不理解他，已届知天命的年龄，为何放弃稳稳当当的副司长职位，去打鼓开张一项全新的事业？尤其是项目能否争取下来还是未知数。基金运转伊始，老巨要协调各方面关系，为了工作，他多次自己掏钱请客。事无巨细，他还要亲自构思、起草上报的每一份文件或者简报。正是他的这种热情和执着，感染着他身边的创业者，他们放弃了优厚的工作待遇，却无怨无悔，在今天“基金”已初具规模之际，他们更是由衷地敬佩老巨当日的远见。 　老巨曾形容我国的节能减排市场，“外国人想做减排，来到中国却不知道找谁，我们企业想减排又找不到援助，这个市场巨大却显得混乱，我们做这件事就是为给双方搭起个平台，规范、促进这项交易。”历经几多努力，“平台”搭起来了，多想搞个挂牌或庆典仪式，既答谢各方又扩大影响，仪式还未来得及办，“基金”正常的节能减排项目的申请、审核业务工作就一刻未停地开始了。一次，某省财政厅的两位同志找到部里，咨询企业进行减排有关的缴税事宜，老巨也刚刚与财政部有关部门谈完这件事回来，这个问题他早在思考了。在答复中，他反复提到自己的初衷，就是要在政策许可情况下，尽量减少企业减排的上缴费用，让企业踏踏实实、自觉自愿地做好减排。今天为什么有些企业一再应付检查部门，“你来我去，你走我回”，减排目标总是得不到落实，他认为原因就是有关政策不够到位。两位地方的同志欣然而归。   到今年7月，我国已批准CDM（碳污染交易）项目近684个，其中107个项目在国际有关部门注册，预计产生7057万吨二氧化碳当量的年减排量，占全球年减排量的43．4％，由此可见中国清洁发展机制基金管理中心的CDM业务前景喜人。     二   老巨从来“君子坦荡荡”。他从未忘记生他养他的土地。他爱说当年在农村干活时的事儿，也关心着家乡土地、气候以及其他点点滴滴的变化。他是个苦孩子出身，很小没了父母，他说自己是吃百家饭、住百家屋长大的。他离家多年，乡里乡亲来京向他求助，他总是热情帮忙，请客、送钱是常事，多少年来未曾断过。平日两口子工作忙，就请了一位保姆小何，小何来自西部，家境不好，丈夫也在很远的煤矿打工，家中还有几个孩子。就在遭遇不测前不久，老巨还与爱人郭玉念叨，给他们1到2万元钱在当地买辆旧车运蔬菜，钱就不用还了。可他自己却惯于节俭行事。家里装修的时候，他反复嘱咐家人要“四白落地”，尽量简单些，不能超过“预算”。 他刚从联合国工作回来不久，担任财政部外事司旅游处处长。为了司里出台的有关政策，他带队与几位地方财政部门的同志外出调研。每到一地，他们白天开会，晚上写总结总是熬到深夜。有人第二天耽误了早饭，可是早上一开门，门扶手上却已经挂上一份早餐，这正是老巨与处里同事为大家特意准备的。以后几日天天如此。那段工作的日子成为一行人永久的美好记忆，也使他们成为了一生一世的朋友。  他善待每一位来部里办事的基层同志。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一次他所在的外事财务司在外地开完工作会议，有些从北京转车的地方同志同老巨一起回京，老巨利用间歇，自己开车带这些同志上街观光、购物。对西部省区，他更是关注有加。正是因为他这种一贯的做事风格，他挤出时间去了甘肃张掖小孤山水电站清洁建设项目，那里地处西部，面临发展与环境保护的严峻挑战，他认为如能支持一下就应当去。去之前他就清楚，来回3天要跑近三千公里。拨冗而去，工作一完立即赶赴机场返京。从当地电视台留下的录像带上看，他显得极度疲惫。临别时当地政府安排了陪送人员和警车，人家已经将随行物品放到车上，还是被他拒绝了。怎可想，他竟然就永远地留在了这片他想着、念着的土地上！ 　他的情怀早已感染了他的家人，即使是在最痛苦的日子里，甚至没有处理完他的后事，他的爱人郭玉在离开甘肃的时侯就表示：不要因为奎林是在这里离开的，就记恨这里，就影响了对这里工作的支持，西部需要支持，甘肃需要支持。这是她和奎林共同的心愿。     三 　财政部一位老司长曾打趣老巨：“巨奎林是拿棍子都打不出国的！”说的是老巨的爱国情结。他在联合国工作期间的一次国际会议上，讨论一项与中国有关的问题，为了国家的利益老巨就与某两国的代表争吵起来，他毫不示弱，言辞激烈，会议的主持人提醒他要用外交辞令，老巨就直率回敬“我又不是外交官！”发表完自己的意见便径直回了驻地。时任驻美大使知道后马上询问情况，老巨照说了，大使听后心中赞许，重重地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更出人意料的是，事后其中一个国家的代表找到老巨，请他到他们国内的大公司去工作，老巨客气地拒绝了。由于老巨多年的驻外经验和能力，意大利的一家银行和几国大公司都对他发出过邀请，但他却坚定不移地按时归国工作。 　在“基金”正式运转之初，尚需建章建制，在一些制度的字词上，老巨始终“我们”不离口，这里的“我们”代表的是国家，他常说不能让外国人认为我们是污染国，一定要让他们认为我们是在积极治理温室效应，是在为世界作贡献。由于工作原因他常常要与“老外”打交道，在进餐时他从不忘提醒同事，点菜不可有某些鱼或动物类菜肴，以防留给“老外”一些不必要的口实。而与朋友聚餐，便怎么痛快怎么来，据说工作之余同事们常常邀他去吃羊蝎子，喝啤酒。而他的家更是朋友们聚会的好去处。 　“老巨，我们还说好要写一篇我国清洁能源建设有关思考的文章呢，可你……” 　“老巨，上次关于基金怎样能够做到以小带大、发挥更大效益的话题还未完啊……” 　爱人郭玉痛定思痛：“这些日子来，我的痛苦完全被替他的惋惜和遗憾所淹没，二十多年来，奎林兢兢业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虽有坎坷但成绩也不少。我太了解他了，眼前的这项工作是他最热爱的事业，他投入的精力一般人无法想象。如果我们中注定要走一个的话，那我会不顾一切地抢在他前头，他还有太多的想法和愿望要去实现！他还能做、想做多少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