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外婆
家人不忌讳死亡,因它时时袭击着我的生活.
从小参加葬礼,看到棺木里面的亲人,再无温度,无魂魄.
随着亲人的逝去,我渐渐长大.
由于经历过这些,我特别尊重死亡.
有些人,从未经历过,把死亡看的很轻率,浅薄.
我从不轻易和人谈死亡,不是因为禁忌或害怕,
相反,我觉得它很高贵.
花开花有谢,生命不是为所欲为的事,由不得我们去控制.
我的外婆,肖次妹,一生没读过书,看不懂电视,听不懂普通话,
连记个帐都是在墙上划杠杠,一杠代表多少,只有外婆心里最清楚.
她这辈子做过最重要的事,就是勤劳持家,养育3个孩子.
她一共生了6个孩子,2个还未长大就因贫穷死了,1个送到乡下别人家养了,剩下3个活下来了.
她跟那个时代的任何一个妇女没有区别,
要是还健在的话,今年应该满87岁了!
85岁那年,外婆因中风,话说不清,腿脚也越来越不灵便,
多年的习惯,总喜欢出去走走,
结果.......
数小时后才被邻居发现我外婆的尸体.
平时疏于联络的亲戚又汇聚在一起,
当时的我在外地工作,马上赶回来.
死亡的袭击是一件很端庄的事.
有人专门给外婆穿衣,梳头,化装.
她年轻时,光润美丽,眉心的美人痣依旧美丽.
年老之后,始终清瘦安静,讲话时,微微带笑.
我走近外婆的尸体,静静的看着外婆清瘦的颧骨,安详的面容.
外婆,你还没看你最痛爱的孙女生孩子,怎么就舍得走呢?
从小我就在她身边,我是她第一个孙女,
尽管她在乡下的大儿子生了3个孙,但几乎没怎么来看过她,
大儿子一直埋怨母亲把他丢在乡下.
但是她从没有怨言,对孩子的痛爱是沉默的,牺牲的,从不会用语言来表达.
她养的下蛋的母鸡,都对她有感情,按时出门,按时回家.
家里的困境迫使她开个杂货店,维持生计.
总是给我吃的零食,就是从这里来的.
小时嘴谗,总想吃.
慢慢的,外婆硬要塞给我,我也不吃.
门口的杂货铺子的柜子,在侧面,记载着我的成长,
每当我长高一点,外婆就会笑眯眯的让我站在柜子边上,
用尺子在头顶一划,一道印记.一直到我长的比柜台还高.
大学后,就很少回家了,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外婆,
她总是用她瘦骨嶙峋的手用劲握着我的手,
微微笑着.
她被葬到她的娘家,
很偏远的山区.
山上植物茂盛,郁郁葱葱,遍地青翠,阳光一缕一缕的照下来.
我母亲的悲泣声清清幽悠,泥土慢慢盖满了.
一个平凡女人的艰难一生就此结束了.
我生了BB后,特意回到外婆的老房子找出一些照片,
带到了我即将一直生活下去的城市.
外婆对于生活的困境,从没怨言.
任时代和命运的车轮毫不留情的碾压过自己的生活.
一切都在默默承受.
回到城市的我梦到了外婆,
穿着斜扣边的衣服,
双手搭在腿上,
微微笑着.
端坐着,
依旧清瘦,
头顶阳光一缕一缕的射下来...